郦家没落了。

    郦珠用余光扫了一眼陆映。

    当年沈国公府被抄,陆映有意解除和沈银翎的婚约,她私底下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听从皇姑奶奶的安排,花枝招展的去东宫转了几趟,哪知太子没有看上她,反倒叫沈云兮那个蠢货占了宝座。

    她想,约莫是因为她家世平平的缘故。

    可是直到去年,她发现沈银翎一个罪臣之女,家世甚至还不如她都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临幸,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太子殿下不肯娶她并非是因为家世,而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她。

    比起沈银翎,她真的差劲很多吗?

    郦珠不甘心。

    她自幼养在皇太后身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仪态礼数无可挑剔,她分明不比沈银翎差的。

    听说张贵妃输给了燕国女。

    她想赢过这个燕国的女人,她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另眼相待,就像当年沈银翎凭一己之力打败五位国手,太子殿下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偷偷看她时的暗恋眼神一样。

    对面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郦珠姑娘,你再不专心下棋,可就要输给我了。”

    郦珠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接连走错了两步棋。

    她没敢再分心,连忙全力以赴。

    可是一刻钟后,郦珠依旧迎来了死局。

    甘棠微起身:“承让。”

    燕喆岷意料之中,豪迈大笑:“哈哈哈,围棋分明是中原人发明的,怎么你们这些汉人,反倒会输给我们这些异邦人?大周的皇帝陛下,难道你们国家,就没有一位拿得出手的人才吗?”

    在座的文武百官都十分气怒。

    偏偏连输两局乃是事实,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陆煜的脸色更加难看:“继续比!”

    第三局,书。

    陆煜顾不得年龄差距,直接喊出了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的书法很是不错,比一些大儒都要厉害,文武百官本以为这次肯定能拿下一局,哪知那燕国女像妖孽似的,明明是异族人,可一手汉字写的比陈老夫人还要好!

    燕喆岷讥笑:“贵国史书有言,黄帝时期,史官仓颉造字。中原以汉字为傲,常常批评我等番邦不读诗书不通礼法,可是怎么现在贵国的书法,反倒不如我们番邦呢?大周的皇帝陛下,我怎么瞧着,我们燕国比你们大周更像是中原的传承者?你自己说说,那些城池该不该给我们?!”

    这番话,挑衅至极。

    在场众人被挑起怒火,恨不能挽起袖管亲自和燕喆岷争个高低,一时间大殿里满是窃窃私语,除了主和派的那些官员,几乎每双眼睛都在冒火。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老身确实输了。甘姑娘的书法十分精妙,恐怕京城里面,也只有沈夫人能与你一较高下。”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再次想起了沈银翎。

    是了,沈银翎的那手字可谓精妙绝伦,只要她出场,肯定能把这个燕国女比下去。

    沈云兮撇了撇嘴,不屑道:“罪臣之女罢了,如今又背上人命官司,可谓不堪至极!咱们朝廷是要脸面的,怎么能让那种女人上场比试?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本宫就不信我们泱泱大周,拿不出像样的人才!实在不行,大不了本宫亲自下场!本宫与她乃是堂姐妹,身体里流着相似的血液,可见水平也是相差无几的!”

    话音落地,大殿里落针可闻。

    沈云兮几斤几两,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下场比试,还不如直接认输呢!

    陆煜擦了擦额头细汗。

    他是想谈判求和的,可燕喆岷也太欺负人了。

    这么下去,那些朝贡称臣的番邦附属小国,要怎么看待他们大周?

    到时候大家都要求重新割地划分边境,他得损失多少疆土和税收!

    必须得赢回一点脸面。

    他想着,威严问道:“第四局,想必是比试绘画了。在座之人,谁敢应战?”

    静默良久,无人应答。

    坐在角落里的陆芊芊,突然似笑非笑:“皇嫂不是说要亲自下场吗?”

    沈云兮一僵。

    她刚刚只不过是逞能,随口一说罢了。

    她那绘画功夫,连鸡蛋都画不明白,她哪能上场?!

    正不知如何是好,上官敏叹了口气,起身道:“臣女愿意一试。”

    沈云兮连忙附和:“本宫原想亲自上场,既然上官姑娘如此要强,那么本宫就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了。上官姑娘,你可别叫本宫失望。”

    上官敏也不想出头的。

    可是她心里气。

    她虽是女子,却也知道割地求和十分屈辱。

    她不理解为什么天子非要和谈,明明他们有实力和燕国开战,明明有实力护卫自己的百姓和疆土。

    眼看今日被番邦如此羞辱,她咽不下这口气。

    哪怕最后是输,她也要让这些燕国人知道,大周国人并非全都胆小怕事。

    他们是很勇敢的。

    上官敏全力以赴,可最终仍旧输给了甘棠微。

    甘棠微画的是一幅万里江山图,水墨画构图随意磅礴大气,虽则精妙,可是她画的明明是燕国江山,然而边境线却往南移了两百里,不仅将昔年沈行野拿命打下的八座城池尽数囊括其中,更过分的是还囊括了大周北境的雪山和草原。

    燕喆岷的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他们这次和谈,根本就是为了抢夺土地!

    满殿的私语声,压也压不住。

    主战派与主和派难得统一战线,纷纷瞪着燕喆岷,恨不能把他瞪出无数窟窿。

    燕喆岷仿佛浑然不觉,大笑道:“贵国四局全输,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怎么,贵国当真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了吗?亏你们自诩是礼仪之邦,如今竟被我燕国一个小小女子踩在脚底下!可笑,可笑!”

    陆煜气急败坏。

    他是皇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无数番邦小国信奉的天可汗。

    他一向瞧不起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番邦,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也在学习中原文化,如今自己颜面扫地,将来如何立足?!

    无论如何,他必须扳回一局!

    他沉声下令:“今日两国比试,谁能赢得燕国女,朕赐郡主封号,赏丹书铁券!”

    崔季适时起身:“启禀陛下,臣想举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