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玉环,“圆”字谐音“原”,“环”字谐音“还”。

    太子殿下这是警告张可远,要他将来原原本本把沈夫人还回去。

    张可远先是被郦太后的亲侄孙女警告了一番,后又被皇太子的心腹内侍出面告诫,虽然他这些年处理过无数罪臣,也不是没见过勋贵子弟,可是谁的后台有这般硬,能先后请动两位大佛前来说情?

    他宛如惊弓之鸟,哪还敢再对沈银翎动用私刑。

    他赔着笑脸,客客气气地送桂全离开大理寺,握着玉环的手掌心已是冒出一层热汗。

    玉环温润。

    张可远混迹官场多年,隐隐猜到了太子殿下和沈银翎之间的关系。

    太子那样一个清正端肃不近女色的人……

    没想到,竟然也会为美人折腰。

    偏偏那美人还已为人妇。

    能打破太子的原则,可见沈银翎在殿下心里分量几何!

    张可远再也顾不得和沈行瀚的交情,当即就给沈银翎安排了单独的牢房,连带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是小厨房按照她的口味精心烹制,与别的囚犯完全区别开来。

    次日。

    沈银翎在牢房里梳妆,薛绵绵拎着一个精美丰盛的食盒跑来探监。

    小姑娘急得什么似的,狱卒刚打开牢门,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进来。

    她一边检查沈银翎浑身上下有没有受伤,一边红着眼圈道:“我昨儿夜里才听说你出事了,一晚上没睡好,天还没亮就收拾东西来看你。昭昭,我娘说恐怕沈家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可要怎么办才好呀?”

    沈银翎握住她的手,笑盈盈的:“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薛绵绵确定她没受刑,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盘珍馐美味:“我睡不着,下半夜起来给你炖了一只老母鸡,天牢里伙食不好,你喝一碗鸡汤补补身子,我来得急,你瞧这鸡汤还是滚热的呢——哎呀,我怎么一直与你说这种琐碎的事!”

    小姑娘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昭昭,你可想好脱身的办法了?”

    鸡汤又鲜又香,可见是薛绵绵用心炖的。

    沈银翎小口小口啜饮,喝了半碗,才慢条斯理道:“我被关进来两天,也没见人对我刑讯逼供。只昨天夜里被张可远提审,想让我签字画押认罪。我不干,他没办法,就放我回牢房了。你猜,他为什么拿我没办法?”

    薛绵绵飞快转动脑筋,最后试探道:“难道是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护着你?”

    沈银翎轻哂:“那两人再如何护着我,也不可能把我从有罪护成无罪。”

    “那是为什么呢?”

    “我没猜错的话,恐怕沈行雷快要死了。”

    沈行雷伤的那么重,却没得到及时的治疗。

    而且舌头被割,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就算他想指认她,也根本发不出声音、写不了字。

    所以,即便明眼人都知道就是她囚禁的沈行雷,可是在缺少绝对证据的情况下,除非她主动认罪,否则只要她咬死不认,那么大理寺和沈家都拿她毫无办法。

    “所以,”沈银翎捏了捏薛绵绵白嫩嫩的脸蛋,“我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跟他们耗着就是了。等耗死沈行雷,他们就再也不能指认我了。”

    如她所料,此刻沈行雷正奄奄一息。

    沈国公府。

    沈行雷被抬回来之后,秦氏当即请来太医院的太医们,亲自为他看诊。

    可惜他伤得太重,这几个月又是在密室煎熬度过,身体和心神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已是濒临油尽灯枯的状态,全靠一腔怨恨吊着命。

    秦氏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见儿子被人弄成这样,心疼的什么似的,衣不解带亲自照顾,才两天就瘦了一大圈,哭得眼圈浮肿脸色蜡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舀了一勺药,试图塞进沈行雷的嘴里。

    可惜沈行雷如今已是水米不进的状态,褐色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像是摇摇欲灭的一盏烛火。

    秦氏见他如此,忍不住掩面痛哭。

    孙妙娘抱着帆哥儿站在旁边,清秀的脸上满是惶恐,小声道:“婆母,夫君这个样子,还能救的回来吗?”

    秦氏气怒,猛然将药碗砸在地上。

    孙妙娘吓得跪伏在地,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嗷嗷大哭。

    “个不要脸的贱胚子!”秦氏尖声怒骂,起身恶狠狠踹了她一脚,“要不是你勾引二郎,二郎和薛晴晴早就成亲了,又怎么会闹出后面殴打公主、流放边疆的事?!他要是没有流放边疆,又何至于被奸人掳掠,折磨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孙妙娘被她踹到旁边,额头重重撞上桌腿。

    鲜血顺着额角蜿蜒淌落。

    她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沈行雷被流放边疆,明明是因为他自己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缘故。

    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敢抬头,重新跪好,唯唯诺诺道:“婆母教训的是……”

    秦氏又踹了她一脚:“还不快滚?!”

    孙妙娘抱起帆哥儿,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秦氏发泄了一通怒火,哭倒在床榻上,颤抖着抚摸沈行雷的脸庞:“我可怜的儿呀,你怎么就被人害到了这个地步?!娘心里疼啊……”

    她突然坐起身,面色扭曲狰狞:“都是沈银翎那贱人的错!二郎,你放心,娘一定把她绑到你床前,要她给你磕头认错!”

    她正要亲自走一趟大理寺,沈行瀚来了。

    “瀚哥儿!”秦氏眼眶一红,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你弟弟快要不行了,这可如何是好?我瞧着太医院的人都是庸医,你赶紧去城里请几位神医过来!诊金不是问题,只要能救活你弟弟,再贵的药材我也舍得!”

    沈行瀚清贵的脸上,弥漫着一片疲惫之色。

    他已经试探过兮儿了。

    尽管兮儿矢口否认,但他看着她慌张的神色,就知道太子说的是真的。

    兮儿是假孕。

    一头是兮儿假孕,一头是二弟被害。

    这两个嫡亲的弟弟妹妹,是一点儿也不肯让他省心。

    他瞥了眼床榻上的沈行雷。

    本就罪名在身,本指望在边疆戴罪立功,将来陆映登基,或有召回京城重新为官的机会,或者哪怕改名换姓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可他如今手脚筋都被挑断,就算救活了也只是个拖后腿的废人。

    还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沈行瀚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

    倒不如利用二弟最后一口气,彻底扳倒沈银翎。

    沈银翎绝不能再留了。

    就算赌上兮儿的太子妃之位,也必须把她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