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眼疾手快,连忙关上府门。

    刀刃刺在坚硬的朱门上,划拉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府门隔绝了沈行雷不堪入耳的怒骂,无外乎是什么“婊子”、“贱货”一类的难听之词。

    沈银翎松了口气。

    幸好她跑得快,否则就被沈行雷杀了。

    “沈姐姐。”

    一道细软的女音突然传来,是薛晴晴。

    “沈姐姐……”薛晴晴迟疑,“可否请你借一步说话?”

    两人并肩穿过游廊,薛晴晴捏着手帕,小声道:“没想到,会再次在家中撞上沈姐姐。自打我姐姐失踪,你又去了甘州,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你了。”

    当年沈银翎和薛绵绵交好,因此常常来薛家做客,也把薛晴晴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后来沈家被抄,她自顾不暇,就再也没来过薛家。

    “沈姐姐……”薛晴晴忽然驻足,认真地看着沈银翎的双眼,“你是不是知道我姐姐在哪里?”

    沈银翎一怔。

    薛晴晴性子软弱木讷,绝对算不上冰雪聪明。

    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到这一点。

    她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我之所以能发现沈行雷养了外室和外室子,是因为有个小哑巴侍女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清清楚楚写明了这个消息。”薛晴晴红了眼眶,“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在那个小侍女的身上和纸条上,闻到了我姐姐的气息。尽管纸条上的字迹刻意改变过,但我感觉那就是我姐姐的笔记。可惜,后来那小侍女就不见了,我没机会细问姐姐的下落。”

    沈银翎莞尔。

    虽然薛绵绵和薛晴晴并非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可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她俩的感情比寻常人家的亲姐妹还要好,像是形成了无形的羁绊。

    她望向薛府的亭台楼阁。

    可惜,薛晴晴大约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日思夜想的姐姐,其实一直都在这座府邸里。

    只是不能与她相认。

    她很想告诉薛晴晴,绵绵被薛伶关起来了。

    但薛伶就是个疯子,如果贸然说出这种事,只怕引起的后果是不可掌控的。

    她柔声道:“我不知道你姐姐在哪里。不过你放心,将来我要是有了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

    薛晴晴很是难过,小声道:“沈姐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妨,我能理解,也等得起。沈姐姐要是能见到我姐姐,劳烦你转告她,我很想她,我们一起在后院种的梅花已经开了四次,我酿了梅花酒,就埋在那棵树下,我要等她回来一起喝。”

    沈银翎有些动容,轻轻道了声“好”。

    她道别薛晴晴,径直来到薛伶居住的院落。

    薛伶不在。

    管事讪讪道:“昨夜从城北回来以后,公子和绵绵姑娘闹了一宿,公子心烦意乱,才刚睡下,绵绵姑娘还在暖阁里面受罚呢,听说要罚完才能离开暖阁。”

    沈银翎心尖一颤。

    薛伶那个变态,不知会怎么折磨绵绵?

    脑海中掠过不可言说的画面,她道:“烦请管事带路。”

    这里是薛府,管事自然不必担心沈银翎能带走薛绵绵,于是大大方方领她去了暖阁。

    踏进内室,沈银翎原以为会看见各种不堪入目或者血腥残忍的画面。

    结果,薛绵绵穿着嫩青襦裙,梳着元宝髻,正好好地跪坐在地上捯饬一碗豆子。

    除了看起来无精打采,倒不像是挨罚受伤的样子。

    她唤道:“绵绵。”

    薛绵绵连忙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我怕薛伶欺负你,所以过来瞧瞧你。”沈银翎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薛绵绵摇了摇头:“我没事。昨夜是我鲁莽了,看见夜市里有那么多人,突然奇想趁乱逃跑,结果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听管事说,那疯子罚你了?”

    薛绵绵耳根子发烫。

    昨夜她被薛伶揪回来,按在榻上好一阵折磨。

    她哭闹着认错,可他不肯放过她,在床帐里,把试过的、没试过的姿势全做了个遍,她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受着。

    他像疯魔一般,一直逼问她还敢不敢逃。

    她心里想着她要是被逼狠了,将来有机会还是打算继续逃跑的。

    可是面对薛伶阴暗扭曲的面容,她只敢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反反复复地回答再也不敢了。

    闹到凌晨,她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进了这座暖阁。

    薛绵绵漂亮的眼瞳蒙上一层细雾,不好意思提昨夜的房事,只委屈道:“他罚我待在暖阁,把红豆和绿豆一一拣出来。”

    沈银翎望了眼那一碗豆子,奇异地挑了挑眉:“那他罚的还不算重,也就半个时辰的事。”

    “什么呀,”薛绵绵带上哭腔,“你瞧那边!”

    沈银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暖阁角落摆着一口大缸,缸里面堆满了红豆和绿豆!

    沈银翎:“……”

    薛伶还真是……

    很会折磨人!

    薛绵绵瘫坐在地,抽动着双肩啜泣:“他说我必须分清楚所有豆子,才能再次出门。昭昭,我这得拣到什么时候去呀?!恐怕等过完年,也未必能拣完,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呀……”

    沈银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递给她一块手帕。

    等到小姑娘哭声减弱,她才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来的时候遇见了晴晴,她请我转告你,她很想你,她亲手酿了梅花酒,就埋在你们一起种的梅花树下,她要等你一起喝。”

    薛绵绵捏着手帕,抽了抽小鼻子:“呜呜呜我也好想念晴晴……”

    沈银翎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薛绵绵接过,忽然抬起清澈如洗的鹿眼,神秘兮兮道:“昭昭,也许我很快就能被放出去见晴晴了。我听院子里的嬷嬷们议论,母亲——薛夫人正在为公子相看,打算趁着过年和正月这段时间,尽快为公子订下亲事。等公子有了未婚妻,想必就不会再注意我,到时候我就不必再被拘在他身边了。”

    “薛伶要议亲?”

    沈银翎有些诧异。

    薛伶那种疯子,谁敢和他议亲啊?

    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