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兮回过神,连忙福了一礼:“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臣妾昨夜就病好了,怕殿下孤单,所以特意起早来猎场陪伴殿下。”

    “孤瞧着,太子妃是在找什么人?”

    沈云兮唯恐被陆映嫌弃,违心道:“臣妾没找什么人!对了,不知道这些宫女犯了什么错,怎么大清早跪在这里?若是惹了殿下生气,不妨拉出去通通杖毙,省得放在身边碍眼!”

    陆映喝粥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太子妃就是这副德行,动不动就要杖毙宫人,罚去盛国寺抄了那么久的佛经,也仍然没学会“慈悲”二字,不知将来该如何母仪天下。

    他道:“坐下用膳。”

    沈云兮难得和陆映一块儿用膳,闻言顿时一喜,柔柔道了声“是”。

    她坐到陆映对面,主动为他布菜:“早知围场上的饭菜如此简单,臣妾就该带几个御厨过来。这道虾皮火腿冬瓜汤看起来还算鲜美,臣妾为殿下盛一碗尝个鲜。”

    陆映有些不耐烦。

    沈云兮也忒没眼色了些,他才喝了粥,她又上赶着叫他喝汤。

    他道:“你自己喝吧。”

    余光瞥见和宫女们跪在一起的沈银翎,他又补了一句:“太子妃太瘦了,该补一补。”

    沈云兮不可思议。

    她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陆映关心她的话!

    她激动不已,红着眼眶道:“臣妾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日理万机,您才应当多补一补呢!殿下今日可是要上猎场?等您回来,臣妾命人给您做您爱吃的菜!”

    她脸上的欢喜、感动和倾慕,都真真切切。

    陆映看在眼里,又想起沈银翎对他的欺骗和谎言。

    他不禁暗暗自嘲,世上总该有女子是喜欢他的,可那女子绝不是沈银翎,东宫里任何一个姬妾,都比沈银翎更爱他。

    本该叫她和这些宫女一起退下,此刻他却故意没出声,任由她跪在角落,自己继续和沈云兮用早膳。

    沈云兮用了一碗粥就饱了。

    这一饱,话就多了起来。

    她深情款款地凝视陆映,情不自禁坦白道:“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臣妾今日匆匆过来,原是听见了一些风声,说殿下在猎场宠爱别的女人,臣妾一时好奇,就想来看看那位姐妹究竟是谁。没想到殿下并未宠幸别人,竟是臣妾误听了谣言。殿下,您不会责怪臣妾吧?”

    陆映:“在孤心里,太子妃是最要紧的,何来责怪一说?”

    沈云兮又兴奋又激动。

    向来清冷寡言的太子,竟然说她是他心里最要紧的女人!

    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太子殿下不喜欢她呢!

    她双颊绯红,柔情蜜意:“在臣妾心里,殿下也是最要紧的,殿下胜过世间所有的男儿!”

    陆映朝她伸出手。

    沈云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飞快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顺势倚进他的怀里:“殿下……”

    帐中气氛暧昧。

    沈银翎和其他宫女一样,保持着低头跪地的姿势。

    她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心头泛起一片阴霾。

    她还以为陆映不喜欢沈云兮,娶她不过是政治联姻,她还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拨陆映和沈云兮的感情,轻而易举就能把沈云兮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没想到,陆映心里竟然是有沈云兮的。

    他那样清冷端肃的男子,向来不喜欢哄人,他既然肯哄沈云兮,那就证明他心里有她。

    可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既然是沈云兮,那他又为何不宠幸沈云兮,反而总是宠幸自己?

    她正沉思,忽然听见沈云兮苦恼地“哎呀”一声:“臣妾来的匆忙,绣鞋底都沾上泥土了!”

    陆映瞥向沈银翎:“还不过来给太子妃擦鞋?”

    沈银翎浑身一僵。

    陆映竟然让她给沈云兮擦鞋……

    他竟敢这样作践她!

    沈云兮见她迟迟不动,不由骂道:“殿下身边的宫女也太欠调教了些,怎么,殿下竟使唤不动你吗?!”

    沈银翎垂着头,强忍心头涌出的愤恨,一声不吭地行至沈云兮跟前。

    她跪倒在地,拿手帕仔细为她擦拭绣鞋。

    沈云兮轻哼一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没规矩的东西!”

    陆映冷淡道:“不必为这种东西置气。”

    “殿下说的是。”沈云兮倚在他怀里,添油加醋道,“殿下和宫外的那个妹妹还在继续来往吗?那个妹妹故意在臣妾的妆奁里留下字条,说您疼她,不仅带她在臣妾的寝宫留宿,而且还说您早晚要帮她取代臣妾的位置,可臣妾不信她的话,殿下是最重视规矩的人,不会平白无故休了臣妾。臣妾以为,她挑衅臣妾倒是无所谓,只怕她将来进了东宫,会冲撞宫里的其他贵人。”

    陆映竟不知,他带沈银翎去东宫的那次,她居然敢给沈云兮留字条。

    虽然不知道字条内容是否如沈云兮说的这样,但她敢留字条,就已经足够嚣张跋扈。

    难怪七夕那天,沈云兮会气成那样。

    他凉薄地看着沈银翎:“玩物罢了,也配进宫?太子妃身子不好,孤才屡屡召幸她,偏她生性浪荡,喜欢投怀送抱,还总能玩出许多花样来。正经妻妾,自是不会下贱到她那个份上。”

    玩物,浪荡,下贱……

    陆映的声音平静清冷。

    却字字如刀,刀刀割在沈银翎的心脏上。

    她垂着头,紧紧捏着手帕,一点点为沈云兮擦去绣鞋上的泥土。

    这番话令沈云兮笑靥如花,仰头亲了亲陆映的下巴,撒娇道:“殿下到底是心疼臣妾的。”

    帐外传来号角声,陆映今日也是要进山打猎的。

    沈云兮侍奉他戴上护膝:“再过三个月,臣妾的父亲就要过寿了,殿下不妨趁着这次秋猎,亲自为父亲猎些狐狸,制成狐裘。至于臣妾,臣妾新得了一块极品玉料,上个月才送去江南,命南方最有名的玉匠为父亲打造一尊三尺来高的白玉佛像,想来父亲会喜欢的。”

    两人商议着沈炎过寿的事情,俨然一副夫妻模样。

    沈银翎沉默地随宫女们退出去,回到自己居住的大帐。

    海棠早已备好沐浴的热水:“夫人回来了?”

    沈银翎褪下裙衫泡进浴桶,想起什么,吩咐道:“拿一面铜镜过来。”

    她就着海棠捧来的铜镜,看清楚了陆映写在自己后背上的两个字——

    荡妇。

    热气蒸腾。

    海棠连忙道:“奴婢这就为夫人擦掉!”

    沈银翎泡在浴桶里,慢慢闭上眼。

    陆映不喜欢她。

    陆映为了沈云兮,羞辱她。

    再睁开眼时,她瞳色阴狠:“让崔季告诉陆争流,他的侍妾是陆映的奸细,叫他留心对方送的香囊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