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而规矩的回信格式就不必提了,关键是信上的字句都是仔细斟酌过的,遣词造句无比正式。

    什么“燕人狡诈无情,史上曾数次背弃盟约,何况与你?你与燕喆岷共谋算,无异于与虎谋皮”,什么“但凡闺中之语,只可供你我二人房中私语,不可为外人道也,往后勿要再写于信中,恐留人把柄”……

    诸如此类,喋喋不休。

    钱多宝感动地捧着书信:“不愧是太子殿下,果真端肃清正!改日我一定要给先祖烧纸,告诉他们我钱多宝没跟错主子!”

    “行了!”陆嘉泽一把夺过书信,“还是想想怎么回信吧。”

    陆映的信太过正经也太过郑重。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回,未免显得轻佻。

    他们是想撮合沈银翎和陆映的,不愿意把这事儿给办砸了。

    三人绞尽脑汁陷入沉默,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文梨落率先道:“我不会写信,这你们是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请肃王世子助阵。”

    陆嘉泽苦恼:“我只会投机取巧,写一些俏皮话。”

    钱多宝撑着脑袋,唉声叹气:“我只会写市井骚话,正经文书都是安排家里的账房写的。”

    三人正面面相觑,侍女忽然上来禀报:“小姐,薛尚书府的姑娘来了,说是想买几件首饰。”

    陆嘉泽眼睛一亮:“来得正好!”

    薛绵绵和薛晴晴被请上楼的时候,完全是两脸懵逼的状态。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经过,就只剩下薛晴晴一人一脸懵逼。

    薛晴晴不敢置信:“什么?!沈姐姐和太子殿下——”

    “嘘!”薛绵绵紧张地捂住她的嘴,“妹妹,小心隔墙有耳。”

    薛晴晴天都要塌了,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她根本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劲爆的秘密!

    太子殿下那么孤绝清冷的一个人,平日里最循规蹈矩不过,怎么会……

    怎么会夺臣之妻?

    她忽然想起去年京城里流行的话本子。

    怪道太子妃那样生气,原来那些话本子根本就是有原型的!

    陆嘉泽一本正经:“薛家妹妹最是正经不过,比我们这些人都要乖巧听话,还请你想法子给太子皇兄写一封回信,怎么合适你就怎么写,务必要让太子殿下更加喜爱沈姐姐。”

    薛绵绵想了想。

    太子殿下喜欢昭昭,对昭昭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将来她复仇能更轻松。

    她欣然应允。

    薛绵绵拟定的情书,用活字印刷加工成沈银翎的字迹以后,很快被送进了东宫。

    陆映正在书房和幕僚议事。

    拆开信封,少女这次的回信果然规矩了很多,不仅严格遵守写信格式,遣词造句也十分乖巧规矩,像是个官家闺秀的样子了。

    其中有两句道:

    ——从前总以为陆映哥哥不近人情孤傲清冷,因此不敢托付全部,直到今日收到你的那封信,才知道原来陆映哥哥是真心为我好。过去是我不懂事,干出了许多混账事,还请陆映哥哥不要与我这等小女子计较,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安安分分伺候陆映哥哥。

    陆映反复看这封信。

    信里的温婉细腻之气扑面而来,若非确实是沈银翎的字迹,他都要怀疑那狐狸精是不是被夺舍了。

    原来骄傲嚣张如沈昭昭,也会说出“过去是我不懂事”这种话吗?

    指腹摩挲着信纸。

    陆映不知道她是真的悔过了还是装出来的,但看见这样的回信,心情总是会好一点的。

    坐在他下方的沈行瀚,悄悄用余光扫了眼信纸。

    可惜陆映是用手掌扣着看的,他看不见什么内容。

    只那信封——

    沈行瀚眼睛一眯。

    信封上写着“太子亲启”四个字,是沈银翎的字迹。

    沈行瀚暗暗捏紧手里的茶盏,没想到沈银翎竟然一直在和太子殿下保持通信往来。

    也是,他堂妹那般绝色美人,但凡是个男人都见之不忘。

    太子殿下也是男人,再加上过去的情分,和沈银翎旧情复燃藕断丝连什么的,也不奇怪。

    可如今的局势,对他们沈家而言太不利了。

    父亲被夺了兵权,他们沈国公府就是个没有实权的空壳子。

    太子的心又放在沈银翎的身上,对兮儿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责任感。

    偏偏兮儿自己也不争气,这么多年没能怀上身孕不说,还胆大包天弄了个假孕。

    假孕这件事就像是悬在他们沈家头顶上的一把利剑,将来落下来的时候,只怕连他和父亲都会受到牵连。

    沈行瀚眼底暗光流转,忽然道:“殿下刚刚说,要在燕喆岷离开京城之前解决掉他,毁掉那份不平等的两国盟约,彻底绝了陆争流一党求和称臣的心思。微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映收起那封信:“但说无妨。”

    “据微臣得到的消息,燕太子将于七日后离京。眼见盛夏将至,不妨按照传统规矩,在京城举办一场盛大的灯火花会。燕太子想体察大周民情,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自上街观看。届时街上鱼龙混杂喧嚣拥挤,想趁乱解决掉燕太子,可谓易如反掌。”

    陆映垂眸思量。

    自打去年上元节,沈昭昭在京城里火烧金玉满堂和灯海菩萨以后,官府唯恐京城再次发生火灾,宵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夜市都被勒令关闭。

    如今借着盛夏将至的名义,重新举办灯火花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沈行瀚见他没有反对,紧绷的身体不觉悄悄放松下来。

    燕喆岷害他们沈家丢了兵权,本就该死。

    如果能趁着这次盛会,顺带杀了沈银翎,那就更好不过。

    起码能让沈家少一个敌人,不至于处处掣肘。

    京城人最爱热闹。

    得知三天后会举办盛大的灯火花会,无数商贩从外地运送焰火进京,那些关闭的夜市也重新开张,摊主摩拳擦掌打算大赚一笔,百姓个个红光满面,只等着好好热闹一场。

    “灯火花会?”

    沈银翎正在回廊底下喂鸟,扫了眼海棠呈上来的请帖,不由略一挑眉。

    海棠笑道:“是官府举办的,说是要促进京城坊市繁荣,不仅准备了许多焰火,还请了附近的百戏进京表演。燕太子说他从未见过京城的灯火花会,因此包下一艘画舫,邀请您和端王殿下一同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