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脸色臭臭的,一副不愿意给不相干的人花钱的样子。

    沈银翎心情还不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两百多两纹银,救下个青春妙龄的美人儿,多划算的事情呀?反正咱们也不缺这笔钱。”

    “别捏我脸。你和她又不熟。”

    “虽然不熟,却也算是点头之交。文梨落,将来要是你出事,我也是愿意花钱救你的。”

    文梨落抱住金算盘,脸颊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迟疑地斜觑着沈银翎:“那你愿意在我身上花多少钱?”

    沈银翎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两万两,二十万两,两百万两,两千万两……多少都舍得给你花。”

    她笑盈盈的,虽然是在开玩笑,可是文梨落觉得她真的舍得给她花这么多钱。

    文梨落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烂好人。”

    另一边。

    软轿被抬进东宫。

    穿着大周襦裙、佩戴黄金面帘的少女,捂着脸快步踏进寝殿。

    她躲在帷帐后,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等到陆映。

    陆映隔着帷幕看她,冷淡道:“原本不打算亲自过来,但你毕竟是燕喆岷送进宫的人,孤有些话要和你说清楚。孤知道你家主子是什么打算,但孤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你不帮他传递消息充当内应,孤不会拿你怎么样。相应的,如果你肯把燕国的消息告诉孤,孤会奖赏你。”

    帷幕后的少女也不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捧着帐幔发抖,连带着系在帷幔旁的金铃铛也叮铃作响。

    陆映眉头紧锁。

    先是沈昭昭同情甘棠微要给他做妾,后是甘棠微怕他怕成这副德行。

    怎么,他陆映在她们眼里,竟然是什么十恶不赦好色如狂的登徒子吗?

    陆映简直怀疑自己最近的风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只得道:“就算你不肯传递消息,孤也不会对你如何,你不必害怕成这样。”

    少女依旧不说话,似乎抖的更加厉害了。

    陆映眉心蹙的更深。

    顿了顿,他上前掀开帷幔。

    四目相对。

    陆映一字一顿:“陆嘉泽?!”

    陆嘉泽心虚地沉默片刻,随即掐着兰花指挑开黄金面帘,露出一个十足谄媚的笑脸:“皇兄~~”

    陆映:“……”

    无需陆映严刑逼供,陆嘉泽跪倒在地,拽着他的袍裾,老老实实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子皇兄明鉴,沈姐姐才是这件事的主谋,我是被她利用的呜呜呜!我要是不从了她,她就……她就会……”

    “她就会如何?”

    “她就会骂我呜呜呜!”

    少年聒噪的像是在炒豆子,吵的陆映额头青筋乱跳。

    他挣开陆嘉泽的手,转身就离开了这处寝殿。

    沈银翎在东宫是有自己的眼线的,陆映出宫去沈园的消息,很快就被殷洋通知给了翠翠。

    此时沈银翎已经安顿好甘棠微,才回到沈园,正坐在雕花圆桌旁打算用午膳。

    得知陆映突然过来,她好奇:“他来干什么?”

    “肯定没好事。”微雨分析,“奴婢听翠翠说,他是从甘姑娘寝殿里出来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奴婢猜测,莫不是在甘姑娘那里受了气,过来找夫人撒气的?不过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呀……”

    从“甘棠微”寝殿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沈银翎心虚地蹭了蹭鼻尖。

    陆映,大约已经知道她狸猫换太子的勾当了。

    她放下筷箸,起身道:“罢了,我先找个地方躲躲。要是他问你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回甘州了!”

    她挽着繁复宽大的刺绣裙裾,一溜烟跑过重重回廊。

    她前脚刚走,陆映后脚就到了。

    陆映盯着圆桌上还没有凉透的精致膳食,狭眸浸润着沉寒墨色:“她人呢?”

    微雨暗道她家夫人果真料事如神,竟然猜到太子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答道:“夫人说她回甘州了。”

    陆映无语。

    这狐狸精是连敷衍他都不肯,连避而不见的理由都如此敷衍!

    桂全见他脸色不对,咳嗽一声,拼命朝微雨使眼色:“微雨姑娘,你不想掉脑袋的话就赶紧交代昭宁郡主的去向!”

    微雨吸了吸鼻子,哪敢帮沈银翎继续隐瞒,只得小声交代了她的去向。

    陆映沿着回廊去追,穿过两处院落,很快看见了正努力翻墙的一抹莲紫色身影。

    时值初夏,园子碧润,晴光疏新,围墙边一树垂丝海棠极妍静丽。

    沈银翎骑在墙头,一头浓密蓬松的长发用银流苏发簪随意挽成半髻,穿了件月牙白织锦宽袖上襦,腰肢细细,臂间松松垮垮挽着繁复华丽的莲紫色罗裙,海棠光影照落在裙裾上,像是刺绣的灵动重影。

    察觉到他追过来了,她不觉回眸望向他。

    芙蓉花面鲜妍明丽,宛如乌云托月。

    可她的那副神情却像是见了鬼,一瞬间顾不得怕高,径直跳下了围墙!

    陆映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轻功好,轻而易举跃上围墙,随即就看见了令他更加火大的一幕——

    这狐狸精无处可逃,居然爬上了树!

    他来到树下,忍着怒意:“沈银翎!”

    沈银翎挑了挑眉。

    这狗男人好几日不曾搭理她,一副要断绝来往的姿态,今儿难得来沈园,一张嘴就是直呼她的名讳,他每次生气都喜欢直呼她的名字。

    到底是自己做错事在先,沈银翎还是有些心虚的。

    因此她讪讪打起招呼:“臣妇给太子殿下请安,树上的风格外清新,臣妇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您要是没事,还请先行回宫吧。”

    陆映深深呼吸,按捺住怒气。

    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谁在树上请安!

    往日里京城贵族都说沈家昭昭最是知晓礼数和规矩,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恕他眼拙,他实在看不出这表率是表在了哪里!

    这狐狸精偷梁换柱偷走了他的姬妾,她倒是能保持一脸安然自若!

    他沉声道:“下来。”

    “你上来呀。”

    “孤叫你下来。”

    “你有本事你上来呀!”

    眼见沈银翎死死抱住树干,死活不肯下去,陆映气得脑子疼,干脆一撩袍裾,径直翻身上树。

    他揪住沈银翎的耳朵,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轻易就把她抓下了树。

    他丢开沈银翎:“跪好。”

    沈银翎吸了吸鼻子,只得慢吞吞跪倒在地。

    莲紫色的十二重织金罗裙在她周围散落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