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伶脸色阴鸷。

    他才不过招待了几个客人,没想到自家后院就起火了!

    他藏在窝里的小金丝雀,竟叫人逮了出来!

    “伶儿!”薛夫人抹着眼泪,搂着薛绵绵站起身,“这是你绵绵妹妹!”

    薛伶不善地盯着薛绵绵,似笑非笑,一字一顿:“绵绵妹妹?”

    薛绵绵怕他怕惯了。

    她不敢与他对视,只垂下头,小心翼翼往薛夫人身后瑟缩。

    薛伶磨着牙,阴阳怪气:“母亲,我只有晴晴一个亲妹妹,哪来的绵绵妹妹?”

    薛夫人紧紧搂住薛绵绵,哽咽道:“母亲知道,当年弄错了孩子,叫你吃了十几年苦,是委屈了你。只是这件事是那姨娘作恶,绵绵尚还在襁褓之中,她懂什么呢?母亲疼了她十几年,早就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伶儿,母亲舍不得她,离不得她!”

    薛夫人呜咽出声。

    哭了片刻,她才继续道:“母亲只是想把她收作养女,她性子乖巧,不会抢你东西,更不会妨碍到你什么……”

    “母亲糊涂了吗?”薛伶想方设法阻挠,“即便是养女,将来她出嫁,你和父亲也得给她出一份嫁妆。母亲,薛家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可不愿意她分我财产!”

    “混账东西!”薛尚书终于赶了过来,指着薛伶怒骂,“我和你娘还没死,你就惦记上我们的财产了?!你一个男子,怎么如此的小气?!”

    薛夫人道:“伶儿,这事你放心,绵绵的嫁妆从我嫁妆里面出就是了!”

    “不行!”薛伶依旧反对,“你的嫁妆都是晴晴的,凭什么要分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大哥,”薛晴晴站了出来,紧紧贴着薛绵绵,还悄悄牵住她的手,“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母亲分一半嫁妆给姐姐。就算母亲要把所有嫁妆都给姐姐,我也是很愿意的!我只要姐姐回家……大哥,你就让姐姐和我一样,当你的妹妹吧,我们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

    薛夫人怂恿薛绵绵:“快叫哥哥。”

    薛绵绵哆哆嗦嗦,鼓起勇气朝薛伶福了一礼:“哥哥……”

    薛伶牙疼。

    什么哥哥,他才不要当薛绵绵的哥哥!

    然而木已成舟,他的话在薛家根本毫无分量,在薛尚书和薛夫人的果断安排下,今天的宴席立刻变成了薛绵绵的接风宴和认亲宴。

    薛绵绵被侍女领着,去闺房梳洗更衣。

    薛夫人视她为掌上明珠,即使她消失了这么多年,闺房摆设也已经和从前一样,甚至还添了许多新奇可爱的小玩意儿,但凡薛晴晴有的,薛夫人总是少不了薛绵绵的。

    衣橱里的裙衫、绣鞋,每年也都会新裁上几套,她就怕万一将来她的绵绵突然回家,会没有衣裳穿。

    薛绵绵忍不住趴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她梳洗更衣,换上了薛夫人给她买的袄裙。

    她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少女,梳双环髻,脸蛋圆润,穿一身嫩青色窄袖镶兔毛边袄裙,裙子上用金线满绣玉兔捣药的图案,胸前佩戴着沉甸甸的八宝璎珞金项圈。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

    她又是薛绵绵了。

    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太阳底下的薛绵绵,可以抱着母亲的手臂冲她撒娇的薛绵绵。

    过去被薛伶囚禁的那四年,仿佛只是她的大梦一场……

    她冲着镜子甜甜地弯了弯小鹿眼,冷不丁镜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唇红齿白妖冶俊美,眉目间却浮着阴郁戾气。

    薛伶!

    她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就看见薛伶已经凑到了跟前。

    薛伶恶意勾唇,伸手捏住她白嫩的下巴:“怕什么?刚刚叫哥哥不是叫的挺开心的吗?叫呀,怎么不继续叫了?”

    薛绵绵呼吸急促,眼圈迅速浮红,已是恐惧地含了两包泪。

    薛伶戏谑:“哭什么?叫呀!”

    薛绵绵浑身发抖,声音细细嫩嫩带着颤音:“兄……兄长……”

    薛伶额角青筋乱跳:“我让你叫,你还真敢叫?!”

    “呜呜呜……”薛绵绵害怕地哭出了声,“明明是你让我叫的,我不叫你生气,我叫了你又不高兴……”

    薛伶这人喜怒无常。

    她遇见这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薛伶被她激怒,倾身凑近她的脸,压低的声音透着威胁:“别以为你被母亲认作养女,我就会从此罢手。薛绵绵,你欠我的东西,一辈子也还不完。”

    视线下移,落在少女嫣红莹润的小嘴儿上。

    他喉结微微滚动,突然狠狠亲了她一口。

    薛绵绵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都已经是薛伶的义妹,他怎么还敢……

    薛伶欣赏着她错愕震惊的小脸,讥笑:“这里是我家,我想如何就如何。有本事,你就去和父亲母亲告状,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偏心你这个养女,还是偏袒我这个亲生儿子。薛绵绵,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少年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回味的意思擦过下唇。

    他深深盯了眼薛绵绵,才冷笑着拂袖离去。

    薛绵绵天都要塌了!

    她趴在梳妆台上,又是大哭一场。

    哭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把自己远远地嫁出去!

    另一边。

    薛伶径直找到了沈银翎。

    他开门见山:“今日之事,是你一手设计?”

    沈银翎一脸无辜:“小薛大人这是何意?绵绵能认祖归宗,分明是罗二小姐的功劳,与我什么相干?”

    “罗晚湘蠢钝如猪,没那个脑子。而事发之前,只有你找过罗晚湘。沈银翎,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子替你撑腰,我就拿你无可奈何?”

    “我听不懂小薛大人在说什么。”

    “等着。”

    薛伶撂下这两个字就走了。

    沈银翎知道他想报复自己。

    从她帮绵绵回到薛夫人和薛晴晴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准备好了接受薛伶的报复。

    她不后悔。

    可她没料到薛伶出手这样快、这样狠,宴席才刚结束,宾客们正聚集在园林水榭说话,就有人找上了门。

    是一位胖乎乎的年轻商人,眉眼很是讨喜,正是年前带着一套点翠首饰,走陆映的门路,想当专供茶叶的皇商的那位。

    他被引进水榭,恭敬朝陆映拜倒:“小人钱多宝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抬起头,注意到旁边沈银翎发髻上佩戴的两支点翠步摇,连忙殷勤地朝她拜倒:“小人给太子妃请安!”

    他认得这两支点翠步摇。

    是他年前为了皇商之位,特意献给太子殿下的。

    既然步摇出现在这位姑娘的发髻上,那么想必她就是太子妃了。

    沈云兮不敢置信,呵斥道:“你乱拜什么?!她是哪门子太子妃?!本宫才是!”

    薛伶斜坐在圈椅上,含笑轻抚茶盏:“钱多宝,你怎么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