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翎凤眼微挑:“高大人,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咱们成亲之前的约定?”

    高征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年以假成亲换取前程的约定!

    他也一直记得,他们只是假夫妻。

    可是三年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已把沈银翎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去服侍另一个男人,他就像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

    “没本事反抗太子,却在我跟前耍威风。”沈银翎讥讽,“高征,你也不过如此了。”

    她摇着团扇,径直离开。

    高征颓然地靠在廊柱上。

    是,他确实不敢找太子的麻烦。

    可是沈银翎到底是他的妻,她怎么能用看待废物的那种眼神看待他呢?

    她明明是饱读诗书学过规矩的国公府千金,难道她忘了什么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征郎!”殷珊珊突然出现,“你这是怎么了?”

    高征虚弱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珊珊,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殷珊珊瞪圆了眼睛,“征郎你可是宰相根苗,再加上我大哥在太子面前为你美言,你将来肯定能飞黄腾达当首辅的!”

    高征很受用这番话,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只是沈银翎的轻视令他丢了脸面,他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沈银翎和太子的事,被太子妃发现就好了。

    如果被发现了,她是不是就不能再和太子往来了?

    到那个时候,沈银翎能够依靠的男人也就只有他了,他想对她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高征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到了秋猎这日,皇家围场的山脚下搭起了无数顶帐篷。

    黄昏时分,陆嘉泽趁着众人都聚在篝火堆边玩闹,带着崔季偷偷来看沈银翎。

    “沈姐姐,快尝尝新鲜的烤鹿肉!”陆嘉泽献宝似的捧出一盘热腾腾的鹿肉,“我亲手烤的!”

    沈银翎还没来得及尝呢,海棠匆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太子召她过去。

    沈银翎面色淡淡,起身向陆嘉泽和崔季告辞。

    陆嘉泽是知道她和陆映的事的。

    他怅然若失:“我那堂兄生性冷漠霸道,只怕今夜又要折磨沈姐姐了。真不知道沈姐姐造了什么孽,当年沈伯伯全家被下了大狱,沈姐姐求到他的东宫,他连帮都不肯帮一下,如今却又百般强求沈姐姐……”

    崔季抿着薄唇。

    陆嘉泽忽然瞪向他:“崔季,沈姐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得争口气努力往上爬,只有爬到高位,将来你才能从我堂兄手里护住沈姐姐!”

    崔季面容清冷,低低应了声是。

    沈银翎被宫人带进陆映的大帐,却发现帐内不止他一人,他的心腹薛伶也在,两人似乎正在谈论朝堂上的事。

    她正要回避,听见陆映道:“过来。”

    沈银翎乖巧地跪坐到他身后,悄眼望向矮案对面,在看见跪坐薛伶身后的少女时不觉怔住。

    陆映声音淡淡:“还不给薛大人请安?”

    沈银翎压抑住震惊的心情,起身福了一礼:“见过薛大人,见过……”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少女。

    薛伶拽了拽拴在少女脖子上的锁链,笑容又邪又毒:“怎么,沈姑娘不认得绵绵了吗?”

    沈银翎暗暗攥紧双手。

    她当然认得薛绵绵!

    薛家嫡长女,薛太傅的掌上明珠!

    只是三年前薛家爆出了一桩丑闻,原来当年薛夫人生的并非是薛绵绵,而是一个儿子,因为被后院姨娘嫉妒,所以那姨娘联合家奴使了掉包计,偷偷把家奴刚出生的女儿和薛夫人的嫡子掉了包。

    从此,真正的薛家公子成了个小厮,自幼为奴卑贱可怜,而家奴的女儿反倒成了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事情败露之后,薛太傅和薛夫人立刻认回薛伶,至于处境尴尬的薛绵绵,有的人说她被薛家送去了庄子里,有的人则说她被薛家远远地嫁走了。

    沈银翎当年和薛绵绵交情很好。

    当时她得知薛家出事,立刻派人去查,得到的消息却是薛绵绵在一个雨夜失踪了,连薛尚书和薛夫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却没想到,原来这三年来,她一直在薛伶的手上!

    薛绵绵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银翎。

    她还以为沈银翎流放甘州,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没想到她居然当了太子的禁脔!

    从前在闺阁的时候,她明明记得沈银翎说过不喜欢太子。

    想来,她跟了太子也是情势所迫。

    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是碍于陆映和薛伶在场,两人又都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沈银翎注意到了拴在薛绵绵颈间的锁链。

    比拴狗的铁链要略细一些,紧紧扣在薛绵绵的脖颈上,前端的牛皮手环被薛伶牢牢握住,羞辱意味十足。

    沈银翎心尖一颤,瞪向薛伶:“薛大人未免欺人太甚!”

    薛伶唇角的笑容骤然一冷。

    薛绵绵浑身一颤,连忙冲沈银翎摆了摆小手:“昭昭,我没事的……”

    “昭昭”是沈银翎幼时跟着老师读书时,学那些男子给自己取的字,每次写文章,她都会署名“沈昭昭”。

    时隔三年再次听见这个称呼,她有些怔然。

    她眼眶微红:“你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你怕他?!”

    薛绵绵垂着卷翘的长睫,虽然沉默不语,可微颤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内心对薛伶的恐惧,仿佛这三年来她在薛伶身边经历了十分可怕的事。

    薛伶目光不善地盯着沈银翎,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多年没见,沈姑娘的脾气一点也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招人讨厌,让人想要,彻底毁掉。”

    他的眼神比数九寒天的冰棱还要冷,像是来自地狱恶鬼的窥探,令人心尖发颤。

    陆映把沈银翎扯到身后:“薛伶,她是孤的人。”

    薛伶的笑声又阴又冷,哑着嗓子戏谑道:“沈姑娘是殿下的人?可是微臣怎么在七夕那夜,看见她和刑部主事崔季,一道乘船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