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兮夺过字条,上面用红色的胭脂写着两行字:

    ——娘娘的寝衣穿起来很舒服,娘娘的床睡起来也很舒服。

    字迹秀丽婉转,明显是女人的笔迹。

    沈云兮双手发抖。

    这是……

    这是谁给她留的字条?!

    难道有人在她去盛国寺的时候,偷偷来过她的寝宫?!

    生怕她不知道似的,还特意留下了字条!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世上敢如此挑衅她的女人,只有宫外的那个狐狸精!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把她带进了东宫,还带进了她的寝殿!

    在她辛辛苦苦抄写佛经的时候,那个贱人在她的寝殿,穿着她的寝衣,睡着她的床榻,和太子殿下颠鸾倒凤!

    沈云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她猛然攥紧字条,连面部肌肉都开始颤抖:“贱人……贱人!”

    满殿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跪倒在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云兮面目狰狞,霍然起身,发狠般把字条撕碎。

    她想起就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可能被那个贱人用过,顿时怒不可遏地扫落所有瓶瓶罐罐,盛满珠钗首饰的锦盒全部跌落在地,一时间满殿都是珍珠滚落的声音。

    沈云兮呼吸急促,飞奔到衣橱前。

    她发疯般一件件扯出绫罗衣裳,扔在地上不算,还狠狠抬脚踩了下去。

    一想到她的衣裳居然被情敌穿过,她就直犯恶心。

    她眼睛发红声音粗哑:“给本宫扔了,把这些衣裳全给本宫扔了!”

    宫人们忙不迭照做,她又飞快走到拔步床前,嫌恶的将软枕、锦被全都拽到地上。

    她竭力撕扯着帷幔,小脸狰狞扭曲:“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烧了,全烧了!一件也不许留!凡是寝宫里能换的东西,全给本宫换成新的!”

    寝殿里一片狼藉,宫人们诚惶诚恐地纷纷照做。

    莲心劝道:“娘娘莫要着急,对方越是挑衅,咱们越是不能乱了阵脚,她不过就是个床上的玩意儿,总归是越不过您去的。今儿是七夕佳节,您该梳妆打扮,安心等候殿下过来才是。”

    “滚开啊!”沈云兮一把推开她,扯着嗓门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贱人!贱人!!贱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贱人?!等本宫抓到她,定要剥了她的皮、挖了她的眼睛,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映出现在珠帘旁的时候,就看见沈云兮正在那里跺脚发疯。

    他眼底尽是疏离冷漠。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从前他偶尔召幸其他姬妾,沈云兮就是这副疯癫样子。

    而她疯完之后,他宠幸的姬妾就会在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死掉。

    可他和沈云兮并非寻常夫妻,他们是太子与太子妃,是大周国未来的帝后,怎能一直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陆映寒着脸,独自来到乾清宫,皇帝正带着张贵妃吃酒赏月。

    张贵妃虽然虚岁三十五,但风韵犹存,在后宫里面最得皇帝宠爱。

    他们两人的儿子陆争流也在,少年乌发红唇金簪朱袍,很有些风流倜傥的模样,年纪轻轻就封了慎王。

    陆映请过安,想起自己在陆争流这个年纪的时候,母后早逝,外祖家又隔着万水千山,朝廷里无人为他说话,他明明是嫡子,却未曾封王,也未曾受封太子。

    他的太子之位,是他自己抢过来的。

    从沈银翎的情夫手上抢过来的。

    他想着,听见张贵妃问道:“今天是七夕,太子妃怎么没和太子一道过来?”

    陆映声音淡淡:“太子妃犯了点错,正在东宫禁足。”

    “女儿家家的,娇娇气气,犯些错误也实属正常,哪就严重到需要禁足了?”张贵妃笑意温和,俨然一副慈蔼的长辈模样,“太子对太子妃,也太严格了些。今天过节,该让她出来玩的。”

    她待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这副宽和的姿态,因此在宫中名声很好。

    沈云兮也喜欢亲近张贵妃,因为张贵妃从不要求她遵循宫规,更不会苛责她的礼仪和规矩。

    可就是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唯独对她自己的儿子要求很高。

    是以,陆争流被她培养的文武双全,才只是个少年郎就已经在边关历练过了,丝毫未曾沾上王孙公子纨绔奢靡的风气。

    陆映道:“不劳贵妃费心。”

    “怎么说话的?!”皇帝陆煜不悦开口,“你该唤贵妃一声母妃!”

    “陛下……”张贵妃连忙拦住他,“今儿过节,您发什么脾气?太子年少,一时有些叛逆也是正常的,陛下不要逼他。都是一家人,打断血肉连着筋,臣妾是不在意什么称呼的。太子开心,就足够了。”

    “你呀,就喜欢宠着孩子们!”陆煜宠溺地点了点张贵妃的眉心,“太子都虚岁二十了,哪里年少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有好几个了,哪像他这么不懂事!”

    张贵妃拣起一颗葡萄,剥开皮送到他的嘴边:“陛下英明神武,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陆煜心情颇好,凝视着她那张春花秋月般的俏丽面庞,笑着吃了那颗葡萄,还不忘舔了舔她的指尖。

    张贵妃脸颊绯红,含羞带臊地悄悄瞪他一眼:“孩子面前,还这样不正经!”

    陆煜轻笑,拉住她的手放进怀里:“朕与爱妃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哪里不正经了?”

    “陛下……”张贵妃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陆映的脸色,“‘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原是形容夫妻恩爱的,臣妾只是您的妃子,可不敢乱用这两个词。”

    “朕说是伉俪情深,就是伉俪情深!”陆煜冷笑,也瞥向陆映,“朕是天子,谁还敢有异议不成?!”

    陆煜面不改色。

    他知道张贵妃的算盘。

    她想当皇后,却因为出身太过低微而被群臣反对,她便退而求其次,只为陆争流算计太子之位。

    她以为在雍国是天子陆煜做主。

    殊不知朝中大权,早就暗中向他倾斜了。

    当朝天子确实是陆煜。

    可是能决定谁坐在那张位置上的人,实际却是他陆映。

    张贵妃和陆争流,不过是他眼中的笑话。

    他把玩着茶盏,终觉宫中无趣,于是借着更衣的由头离开了乾清宫。

    陆映来到高家,却被陈嬷嬷告知沈银翎出去看灯了。

    陆映面无表情:“她和谁一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