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静了一瞬。

    陆映拨开帐幔,声音低哑:“什么?”

    床榻内侧,沈银翎忍着腿心的酸痛感,支撑着坐起。

    她把锦被拢在胸前,娇美嫣红的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哑着小嗓子替桂全重复:“殿下,桂公公说妹妹被刑部的人抓进大牢里去了!”

    陆映寒着脸转向她:“你高兴什么?”

    “人家没有高兴呀,人家只不过是怕您没听清楚,帮桂公公复述一遍罢了!”

    陆映知道,这小狐狸精是在幸灾乐祸。

    他问桂全:“她干了什么,被刑部抓起来了?”

    “回禀殿下,奴才打听过了,娘娘被抓是因为近日京中流行的那些话本子。有知情人士向刑部匿名举报,市面上那些与娘娘有关的话本子,全是娘娘自己策划出来的。刑部认定那些话本子乃是淫词艳曲、污秽文章,所以连夜带人把娘娘抓了起来。”

    寝屋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过了半晌,陆映才问道:“那些话本子,是沈云兮自己弄出来的?”

    “是!据娘娘在官衙里面交代,那些书都是她重金聘请民间的书生写的,书里的一些宫闱秘事、皇族隐私,也全都是她自己透露出去的。为的,是压下那本《太子殿下,臣妇有礼》的风头,宣告她对您的主权呐。”

    陆映抬手揉了揉眉心。

    沈云兮……

    真是个人才。

    他怎么就娶了个如此蠢笨丢脸的太子妃?

    桂全战战兢兢:“殿下,沈国公夫人和大世子沈行瀚已经去了刑部,也缴纳了保释金,可刑部不肯放人,非要您亲自过去接人。”

    “孤知道了。”

    陆映瞥向沈银翎,这小狐狸正乐不可支,捂着肚子躲在锦被里面笑。

    他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拖出被褥:“你昨晚去见崔季,就是为了告发沈云兮?”

    沈银翎无辜地眨了眨凤眼,纤白娇嫩的手指轻轻拽住陆映的寝衣,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软声道:“臣妇只是和崔大人叙旧,臣妇怎敢对妹妹下手?臣妇怜爱妹妹都来不及呢——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可怜兮兮的语气陡然一变,她演着演着,像是再也忍不住,再次捧腹大笑。

    但她想,这不能怪她。

    实在是陆映的脸色太精彩了!

    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花重金组织民间书生,以她自己为女主角撰写各种小黄书,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和陆映在床笫间的表现,还大肆卖到市井间,甚至连她自己腰间有一红痣这种秘密,都大咧咧写在书上供人观看……

    沈银翎笑得肚子疼。

    陆映额角青筋乱跳。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夜沈银翎会突然要求来沈园。

    因为桂全他们知道,他每次带沈银翎来沈园会干什么,他们自然不敢来打扰他。

    于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沈云兮被抓进刑部衙门的事情持续发酵了一夜,等到今天晌午,已是闹得满城皆知,颜面尽失。

    他黑着脸:“等孤处理完沈云兮的事,再过来收拾你。”

    沈银翎拿起胡乱扔在床尾的肚兜,给自己穿上。

    她一边系上系带,一边抬眸娇嗔:“收拾?怎么收拾?像昨晚那样吗?殿下雄壮威武,再来一夜,臣妇会吃不消的……”

    原本束胸用的布条,被丢在了高家。

    正常尺寸的肚兜穿在她身上,便显得很有些紧俏局促,像是即将膨胀开的花骨朵,令人叹为观止。

    陆映存了作践她的心思,这大半年来一直吩咐陈嬷嬷拿宫中秘药用在她的身上,一日也未曾落下过。

    那秘药原是宫妃们问太医院要来,用在身上取悦天子的。

    用上一两个月就已经能有非常明显的改观,没人会像沈银翎这样用上大半年。

    于是昔年看起来高贵优雅纤秾合度的国公府千金,若是哪日忘了用布条束胸,看起来便很不像是良家女子,真真是肉浮骨酥,妩媚如妖。

    陆映冷笑着扯过肚兜,朝她那里重重给了几巴掌,见那水波晃动白的惹眼,又掐着她的身子,狠狠将她揉捏成不同的形状。

    他道:“沈银翎,你总是学不乖。”

    沈银翎吃痛,白着脸发出一连串嘤咛。

    肚兜被陆映扯坏了系带。

    她只得用小手托住自己的胸,轻声道:“殿下别打了,臣妇侍奉殿下更衣。”

    说完,起身去拿陆映挂在木施上的锦袍。

    她回眸看向陆映,帐幔遮挡了彼此的视线。

    她顿了顿,悄悄弄了些香膏抹在锦袍的领口和袖口,才不动声色地捧着锦袍去找陆映。

    陆映梳洗更衣完毕,前脚离开沈园,沈银翎后脚就跟了出去。

    她乘坐马车,径直来到刑部大门外,停在了马路对面。

    微雨替她买了些茶点回来,兴奋地禀报道:“夫人,昨夜不止太子妃出事,连殷姨娘也被抓起来了!有人匿名举报殷姨娘编排太子和朝中女眷,原来那本《太子殿下,臣妇有礼》,就是出自殷姨娘的手笔呢!”

    茶水很香,糕点也很精致。

    沈银翎慢条斯理地享用,樱唇噙着一丝讥笑。

    如果崔季懂她的心思,就会把沈云兮和殷珊珊关在一起。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女人在刑部官衙里面度过了多么精彩的一夜!

    此刻,陆映已经进了刑部。

    前来接待的官员正是崔季。

    崔季作了个揖,把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又道:“现下太子妃正在牢里关着,殿下要过去看看吗?”

    陆映瞥他一眼。

    崔季。

    去年的探花郎。

    果然生得清隽秀丽,和他那位庶兄一样,是沈银翎喜欢的那一款。

    崔季也在悄眼打量陆映。

    他来到京城以后,曾听肃王府小世子提起过,当朝太子陆映,曾是沈夫人的未婚夫。

    可他如今,却娶了沈夫人的堂妹。

    夏风吹来陆映身上的味道,崔季闻出那是某种香膏的味道。

    他很熟悉。

    是沈夫人惯常用的那种香膏,是她自制的,外面的胭脂铺子里买不到。

    蝉鸣声声。

    白花花的日头,照在刑部官衙后院的青石板砖上。

    在这个炎热的中午,崔季注视陆映投落在地砖上的影子,仿佛窥破了某个惊天秘密。

    而此刻大牢里,沈云兮和殷珊珊正打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