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里第一声鞭炮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鞭炮的声音远近相宜,此起彼伏,阵阵的声音昭示着除夕的来临。

    院子里早已是烟雾缭绕,纸屑满地。

    陆山民很高兴,甚至是有些兴奋。

    贴对联、挂门神、烧钱纸、放鞭炮。这种氛围、这种声音、这种味道,勾起了他多年前在马嘴村过年的回忆。

    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马嘴村,与大黑头、小妮子一起,拖着鞭炮满院子的跑。

    春节,这曾是他们一年到头最期盼的这一天。

    帮着张发奎贴好对联之后,急不可耐的打开一卷鞭炮。

    海东青不喜欢热闹,正准备转身往屋子里走,被陆山民一把给拉住。

    陆山民从门口抽取一根燃着的香递向海东青。

    “要不要试试”?

    海东青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愿意。

    不过陆山民没等她拒绝就直接将香塞进了她的手里。

    “很简单,点燃引线就可以了”。

    海东青没有动作,她与陆山民不一样,她的童年是在东海那样的大城市度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这样的氛围让她有些不适应。

    见海东青久久没有行动,陆山民拉着她的手俯身点燃了鞭炮的引线,然后转身就跑。

    引线遇火之后发出嘶嘶的声音,带着火花飞快往鞭炮上串。

    海东青怔怔的看着冒火花的引线,仍然俯身看着。

    跑出去几步的陆山民发现陆山民还俯身在那里,回身一把将海东青拉开。

    “啪、啪、啪、、砰、砰、砰、、”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你发什么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发什么呆”?

    “什么”?

    “我说你傻啊”!

    “你才傻”!

    “咦、、、我以为你听不清”。

    鞭炮像一条火蛇在院坝里游走,浓浓的青烟弥漫在空旷的院子中。

    海东青抬手捂住鼻子,浓烈的火药味让她感到一阵不舒服。

    陆山民抬头望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的迷恋陶醉。

    “真香”。

    张琴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卷更大的鞭炮,嘴里说着什么。

    院子里鞭炮声太大,陆山民没有听清。

    张琴指了指鞭炮,又指了指他。

    陆山民伸手接过鞭炮,麻利的打开,拉住一头将鞭炮甩了出去,长长的鞭炮在空中划出一条红线落在地上。

    陆山民看向海东青,本以为她这样的城里人会很好奇这种过年方式,没想到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兴趣。

    没有再勉强她,陆山民拿过她手里的香,靠近她耳朵说道:“这卷鞭炮的声音会更大,你进屋去吧”。

    海东青进了屋子,但并没有深入,而是站在门口处看着。

    鞭炮响起,这卷鞭炮的威力比之前那卷要大得多,砰砰的声音雷声震天,掩盖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陆山民童心大发,提起鞭炮的另一头在院子里奔跑。

    院落里的小孩儿被巨大的鞭炮声吸引而来,四五个小男孩儿跟在陆山民身后追着鞭炮跑,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儿,又蹦又跳、又叫又笑。

    陆山民一路奔跑,一路吆喝,脸上的笑容竟与身后的几个小孩儿一般无二。

    张琴站在门口不远处,双手捂住耳朵,脸上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鞭炮燃到尽头,陆山民猛力一挥,剩余的鞭炮飞到空中。

    空中火花四溅、雷声阵阵。

    陆山民站在原地,抬头望天,纷纷扬扬的鞭炮纸屑灰尘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上、肩膀上、衣服上,落得满身都是。

    几个小孩儿围着陆山民蹦蹦跳跳,伸手去抓那些从天而降的纸屑。

    陆山民回过头去,无意间看见海东青嘴角带着喜悦的微笑,很淡、很浅,但很自然。

    发现陆山民看着她,海东青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陆山民转过头没有再看他,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寻找没有炸的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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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很热闹。

    除了盛天之外,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本就不大的房子被挤得满满当当。道一和小妮子之前准备的菜完全不够,不过还好来的人都有所准备。

    盛天之前带来了一壶酒,马东带来了一只鸡,蒙傲带来了一条鱼,陆霜带来了已经做好了的水煮肉片、麻婆豆腐、尖椒鸡丝,罗兴带了十几瓶飞天茅台,陈然带了几瓶上好的红酒,另外还有几个曾经民生西路的老兄弟也各自带着酒菜前来凑热闹。

    马东和蒙傲是带着老婆儿子来的,有了陆霜和两人的老婆,道一和盛天终于从厨房里解放了出来。

    两室一厅的房子,所有人只能席地而坐,菜也只能全部摆在地上。

    道一的目光早已被那十几瓶飞天茅台吸引,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丫头,事先说好,今天是过年,你不能管我喝酒”。

    小妮子翻了个白眼,“喝死你”。

    道一嘿嘿一笑,急吼吼的打开一瓶茅台,“我先尝尝是不是真的”?

    小妮子长叹一声,双手捂脸,“丢人啊”。

    在座的人都知道道一和小妮子的秉性,被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罗兴主动递给道一一个杯子,“老神仙,这酒我存了十几年了,绝对比珍珠还真”。

    道一往杯子里倒了一杯,一手抱着酒瓶,一手端着杯子送入嘴里。

    “啧啧,果然是货比货得扔啊,马嘴村的黄酒与这酒一比,那就是马尿”。

    罗兴哈哈笑道:“老神仙,酒管够,随便喝”。

    道一怀里抱着酒瓶,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另外那些没有打开的茅台。

    “存了十几年的茅台,喝一瓶少一瓶啊”。

    罗兴正准备再次打开两瓶,只感觉眼前一花,身旁的茅台酒一下子少了四瓶。

    抬头看轻,道一怀里正抱着四瓶酒。

    “老神仙,还是让我来开吧”。

    道一打开身旁的柜子,将四瓶酒放了进去。“开个锤子,这几瓶是我的,我要放着以后慢慢喝,剩下的就当我请你们喝了”。

    小妮子嘴唇瘪了瘪,“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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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腾腾的饺子、满桌子的菜。

    酒过三巡,两个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话匣子慢慢打开。

    张发奎双颊微红,“山民啊,你老家真的比我们这里还穷”?

    陆山民本不是话特别多的人,但兴许是今天高兴,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我们地处两省交界,是大西北地区最偏远的山村,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是深山老林,山中可耕种之地很少,村民们靠山吃山,只能靠打点猎、采点草药勉强维持生计。以前还好点,毕竟几十年前全国人民都穷,但最近些年就有点惨了,外边越来越富,但我们那里还是那么穷。”

    陆山民端起酒杯与张发奎碰了一下,“我们村现在已经没有姑娘愿意嫁进去了,说句实话,我要是现在还在村里,也得打光棍”。

    “你现在也是光棍”。

    陆山民正说得兴起,海东青冷不丁见缝插针的怼了一句。

    张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嘴里的饺子都喷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琴一边拿纸巾擦桌子,一边道歉。

    李云霞笑呵呵的对陆山民说道:“山民,你这么俊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打光棍呢”。说着朝陆山民挤了挤眼,“你可以考虑一下刚才在厨房里我说的话”。

    张发奎瞪了着李云霞,“你个老娘们儿,再胡说八道给我滚下桌去”。

    李云霞白了张发奎一眼,轻声嘀咕。“喝了点马尿又开始嘚瑟”。

    张发奎给陆山民倒上酒,“山民,你从那么穷的一个地方出来,混到今天山市公司老总,真是年少出英雄啊”。“叔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出去闯一闯,如果当年我多一点勇气,说不定我也能混个老总当当”。

    李云霞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娃他爸,说着话你脸不红吗”?

    张发奎耿起脖子说道:“那还不是为了你娘俩,要不是担心我出去后你娘俩在村里受欺负,老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去天京闯了”。

    陆山民呵呵笑道:“叔要是二十年前出去闯,现在肯定比我混得好”。

    张发奎得意的说道:“听见没有,山民是大老总,见过大世面的人,你们不信我的话,难道还不信他说的话”。

    张琴叹了口气,“爸,陆哥哥那是照顾你面子”。

    张发奎涨红了脸,问陆山民道:“山民,你实话实说,叔这样的人再年轻二十岁,能在城里混出来不”?

    陆山民举起酒杯与张发奎碰了一下,笑道:“当然能,二十年前正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代,只要有勇气走出去,肯吃苦干下去,成功的几率很大,像叔这种能在村里当村长的人,二十年前去城里,铁定能混个老总当”。

    张发奎一脸得意,对着李云霞说道:“头发长见识短,一天到晚只知道埋怨家里穷,当年你若是不跟我唱反调,给我点勇气,你现在说不定就是住在别墅里的阔太太了”。

    说着又对张琴说道:“你做不成千金大小姐都怪你妈”。

    李云霞呸了一声,“男人有钱就变坏,你要是真当了大老总,住在别墅里的女人指不定是谁呢”!

    “你个老娘们儿,今天吃错药了吗,老是跟我顶嘴”。

    张琴歉意的对着陆山民笑了笑,低头叹了口气,“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