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豪华套房冷冷清清,但海东青的心里却反常的没有太多孤寂感。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她就习惯了独当一面,孤寂、冷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了她的生活日常。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能走进她的生活。

    海东青机械的翻着手机通讯录,最终停留在海东来的名字上。

    她这一生,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艰辛,有一多半都是为了这个弟弟。

    有多少个夜里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在梦中梦到弟弟和父母一样离她而去。

    所以她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甚至蛮横霸道的安排他的人生,掌控他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掌控不了了。

    那一天,他带着陆山民来到家里,竭嘶底里的朝她怒吼,朝她咆哮。尽管最后还是被她镇压下去了,但,她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反抗,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无数次。

    当海东来私自回国,当他独自离开海家,她就知道,这个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不再是他的附属品,不再任由她摆布了。

    所以,她没有再阻止他,没有再蛮横霸道的干涉。因为她无法做到对自己的弟弟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狠毒到底,她的威名也无法在海东来面前形成不可反抗的压力。

    他早晚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有自己的决定,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海东来是她内心唯一的软肋,也是她唯一的担心。

    她不知道海东来是真的受人蛊惑与她作对,还是在卧薪尝胆的想替自己分忧。

    她害怕是前者,因为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却不得不在乎亲弟弟对自己的态度。

    但她更害怕是后者,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多么的险恶,那绝不是海东来这种初出茅庐的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想到这些,海东青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怒气,脑海中陆山民本来还算挺帅的脸,越想越觉得是一副挨打相。若不是当初陆山民的挑拨怂恿,就不会有海东来的第一次反抗,没有第一次就不会有后面的无数次,就不会有姐弟两如今的间隙。

    陆山民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酒店,一打开门就感觉到海东青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你”!海东青收起手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我”?陆山民一头雾水的坐在海东青对面,实在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天。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女人善变的结论聊以自.慰。

    对于海东青这种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脾气,陆山民早已经习惯了,也不再追究细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

    陆山民轻松的靠在沙发上,“钱的问题解决了”。

    “哦”。海东青平淡的哦了一声,没问钱的数字,也没有明显的反应。

    陆山民接着说道:“还有,‘苍鹰’答应见我一面”。

    “嗯”?海东青终于有了反应,怔怔的看着陆山民。“这个时候见你”?

    陆山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提了那么多次都不愿相见,这次竟然主动提出”。

    “我和你一起去”。海东青脱口而出。

    陆山民摇了摇头,“金丝猴明确说了只见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现在还没说,让我等待下一步通知”。

    海东青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完全信任他们”?

    “我相信左丘”。

    “你确定左丘是他们的人”?

    陆山民眉头微皱,沉思了半晌,说道:“从时间线上说,左丘至少是在十三年前开始布局,那个时候也是他刚从天京大学毕业。他不是纳兰子建,也不是财阀子弟,没有背景、没有资本,甚至没有格局,哪怕他是世界上第一聪明人,也无法布下那么大的局。唯一的解释是他背后有人。”

    陆山民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他不可能是影子的人,也不会是四大家族的人,那就只能是‘戮影’的人”。

    海东青淡淡道:“你还说漏了一股势力”。

    “谁”?陆山民不解的看着海东青。

    “王元开”!

    陆山民吃惊的看着海东青,他也是今天去见了王元开才知道他和另外两个人在十多年前就盯上了陆晨龙当年的事,今天吃烧烤的时候本来打算告诉海东青这个信息,后来被刘希夷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海东青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一个官宦世家子弟,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与你的感情是纯粹的”。

    陆山民笑了笑,朝海东青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女中豪杰,他和另外两个人确实不是现在才联系上我的,他们早在十年前就注意到了,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在做准备”。

    “不过”,陆山民话锋一转,说道:“也不能绝对的说王元开对我有恶意”。

    海东青冷笑一声,“都已经不打自招了,你还在自欺欺人”。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只是持保留意见,并不是说绝对完全的相信他说的话。而且,我不也欺骗了他吗,从接触魏无羡到他,我也是带着不纯的目的步步下套。难道我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海东青没有反驳,“我只是觉得你相信左丘没错,毕竟你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选择无底线的相信他。但是其他人,不管是谁,最多只能信一半。如果左丘真是他的人,即便左丘没有害你的心,但他有没有,就是另外一回事”。

    陆山民思索了半天,越想越复杂,淡淡道:“那我们就化繁为简,‘影子’还没有彻底揪出来,‘戮影’就没有理由在这个关键时刻除掉我这颗关键的棋子”。

    海东青想了半天,确实也没想出‘戮影’对陆山民下手的理由。

    “几率虽然很小,但一旦判断错误,后果不堪设想。胜败来兵家常事,但如果连命都丢了,就永远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这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得去”。

    “绝处逢生”?海东青冷哼一声,“那是你运气好,不要把运气当成习惯,很多人都是死在习惯的陷阱中”。

    陆山民摆了摆手,不想在谈论这个问题,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会听海东青的意见,但在这方面,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很固执。

    “钱明天应该会到账。周同和易翔凤那边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打算只留下十万作为我们的日常开支,剩下的全部给他们”。

    海东青随手将一个信封扔在茶几上,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再劝,她知道陆山民表面上看似脾气好,实际上固执起来跟她比也不遑多让,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邀请你的人可不止他们,看来最近你会比较忙”。

    陆山民拿起茶几上的信封,问道:“谁给的”?

    “从门缝塞进来的,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处了”。

    陆山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毛笔写就的邀请函,一手颜体行书遒劲郁勃、气势磅礴、令人不禁心潮跌宕。

    上面写着:“恩恩怨怨何时了,早了晚了都得了,了却人间烦心事,挥挥佛尘归去了,苍苍白首一老朽,独来独去独自了,若想报得生母仇,前来塞北长生殿,不归老道静候了”。

    陆山民看着邀请函发呆了很久,然后从茶几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燃烧掉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周同他们”。

    海东青眉头微皱,冷冷道:“你又想逞强”?

    陆山民摇了摇头,“这上面明确说了只要他一个人,如果去的人多了,他定然不会出现。况且,这个层面的交手,他们去了也起不了作用”。

    “不许去”!海东青冷喝一声。

    “我必须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他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就不能放弃”。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不是关乎我一个人。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我死了,至少还有你帮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海东青怒喝道:“陆山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海东青,“我们两个现在不能同时离开,各个势力都在盯着我们,你必须留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行”!海东青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硬生裂成两半,“要么一起去,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陆山民张大嘴巴盯着破碎的茶几,那可是上等红木做的,这得赔偿多少钱。

    嘴里细声呢喃道:“败家娘们儿”。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山民此刻也是异常的恼怒。

    海东青气机勃发,“有胆量你给我再说一遍”!

    陆山民挺起胸膛昂起头,气呼呼的瞪着海东青,瞪了半天,说道:“没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