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董事会召开还有半个小时,偌大的会议室里,五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

    六七年前,他们都还处于社会最底层,都还在仰人鼻息中战战兢兢。

    现在,他们没有慌张、没有害怕,唯有眼中的目光冷厉。

    马东背着手,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玫瑰酒吧的小经理,“几年前,董事会大多还是民生西路的人。现在飞哥不在了,周同去了天京,陈坤叛变了,陈大成在江州,胡明失踪了,山民哥在天京抽不开身,就剩我们几个了”。

    陆霜推了推眼镜,她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挤着公交车,胆小怕事,刚毕业的小会计,晨龙集团的财务总监,集团两大强权女人之一,身上自带威严。

    “若是飞哥还在,拿轮到这些宵小嚣张跋扈”。

    蒙傲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他也是民生西路出身,但他当年是胡惟庸派到陆山民监视陆山民的人。

    “我看错人了,没想到胡惟庸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五人中,只有冷海和白强身上还带着残留的江湖气息。

    “憋屈”!冷海满脸的怒意,“当年我们怎么上来的,今天我们就能怎么把他们干下去。”

    马东摇了摇头,“当年我们是一无所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输了大不了是一条命,而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大不了从头再来,当年能白手起家,以后也能”。

    “没有山民哥就没有我马东的今天,如果能用这条命保住基业不失,我马东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现在的情况是,哪怕压上我们这几条命,恐怕也无济于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强平缓的说道:“有没有用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死是另外一回事。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历朝历代总有几个死节之士”。

    马东眉头微皱,“是你通知秦风的”?

    “他有权利知道”。

    陆霜淡淡道:“再等等吧,山民哥说过,他不在,我们一切都要听阮姐的”。

    “我明白她的顾虑”。白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她担心内乱一起,集团会元气大伤。但是,江山易手,保存得再完好又有什么用。将来,我们有何脸面见山民哥”。

    ·········

    ·········

    阮玉站在窗前,双眼微闭。

    掌管晨龙集团以来,她面对过无数难以抉择的时候,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以抉择。

    曾经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也从未怀疑过未来。不管多艰难,她都始终相信能熬过去,始终相信能够获得胜利。

    但这一次,她有些徘徊、迷茫。她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对能不能熬过去充满了怀疑。

    也是第一次感到那么的无力。

    睁开眼睛,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涌入大厅。

    阮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一手撑着办公桌,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喃喃道:

    “山民哥,我该怎么办”?

    ········

    ········

    春居山,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举手投足间,自信潇洒,沉稳练达。

    如今的海东来,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纨绔子弟的踪迹。

    卓君与盛天迎到大门口,看到海东来身上无形之中透露出的威严,老怀安慰。

    “东来”!

    海东来含笑点了点头,留下司机和保镖,径直走下大门。

    卓君与盛天很自然的跟在他身后,若是在以前,两人一定会因为海东来的“无礼”而教训他一顿,但是现在,他们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是激动不已。因为,他们终于在海东来身上看到了当年海爷的风采。

    进入别墅,海东来坐在当中,卓君与盛天很自然的坐在两侧。

    “卓叔、天叔,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我在这里给您们说声对不起”。

    盛天有些激动的摆了摆手,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他是看着海东青与海东来长大的,特别是海东来,当初海中天去世的时候,才只有十二三岁,是他手把手把他带大的,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已把海东来当成了亲生儿子。

    “东来,你长大了”。

    卓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反对海东青放海东来一人出去,现在想来,东青是对的。男人只有经过磨砺才能成长成熟,在庇护下是永远无法长大的。

    “东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晨龙集团的内部矛盾终于爆发了,我们三家作为同盟,也难免会受到波及,回来帮我们吧”。

    海东来点了点头,“我正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卓君和盛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但,我回来不是帮你们,而是主持大局”。海东来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悠悠的说道,没有看两人一眼,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卓君和盛天两人的对视还没有移开目光,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诧异,两人都是聪明人,两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来”?盛天带着疑问的喊了一声。

    海东来缓缓放下茶杯,“卓叔,天叔,你们为海家付出了一辈子,其中的艰辛与苦难我都看在眼里,也该卸下担子歇歇了”。

    盛天心跳得很快,脸色渐渐变得阴暗,“东来,你这是要夺权”。

    海东来轻轻一笑,“天叔这话说得就不妥了,海东青姓海,难道我就不姓海了”。

    “你、”!盛天指着海东来的鼻子,“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海家唯一的男人,海家本来就是我的。以前我小,没有能力继承海家。现在,我创立的东胜资本已经在国内小有名气,足以证明我有能力接手海家”。

    “愚蠢”!盛天怒不可遏,“我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你还是一样的幼稚。你以为你的合伙人是真心想与你合作?放屁!他们只是利用你对付你姐,对付海天集团。你是在与虎谋皮”。

    “天叔”!海东来语气变得冷漠,“我尊敬你才称你一声天叔,实际上你不过是海家的一条狗而已,还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盛天的内心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海东来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卓君低头沉思,他向来比盛天冷静得多,转头望了眼门口方向。淡淡道:“东来,我知道你有苦衷,也有你的打算,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出来,多一个人商量总比独自一人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海东来冷哼一声,“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过她,总有一天我要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卓君抬头看着海东来的眼睛,他始终不太相信海东来刚才所说的话,是真心话。

    “跟他废什么话”!盛天愤怒至极、伤心至极。“我盛天瞎了眼,教了个白眼狼。海爷,我对不起你”。

    卓君盯着海东来看了良久,淡淡道:“海家如今仍然是东青当家,即便你要接管海家,也得等她回来再说”。

    “等她?”海东来看了一眼悲怆的盛天,笑了笑,“她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外人丢下海天集团不管,集团里的不少股东早有怨恨,若不是迫于她的威压,早就怨声载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他们主持公道的”。

    卓天眉头紧皱,之前他一直很有自信将海天集团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凭着海东青的威望和这些年的经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海天集团内部翻得起浪。

    但他却忽略了海东来这个因素。海东来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姓海,是海爷的亲儿子,他若一闹,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夺权,在海东青不在的情况下,海天集团内部必将面临一场灾难。

    若是在以往,这场灾难或许伤不了海天集团的根本。

    但现在不是太平时期,任何一次动荡都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海东来老神在在,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卓叔,你说阮玉会怎么选择”?

    卓君眉头皱得更深,他现在有些拿不准海东来是真的不懂事被人蛊惑,还是在卧薪尝胆瞒天过海。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来说都是天大的考验。

    “你是想问我会怎么选择吧”?卓君死死的盯着海东来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是,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海东来呵呵一笑,“你的选择?重要吗”?

    海东来拿出手机摆在茶几上,里面是一张照片。

    “我与我姐占海家的股份是一样的,不过最近,我收购了几个大股东的股份。现在,我才是海天集团最大的股东”。

    “畜生”!“你怎么对得起你姐”?!盛天老泪纵横,指着海东来的手指微微颤抖。

    “从小到大,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我,我就像她的一个物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海东来缓缓起身,“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我不怪她,也不恨她,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