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打断了龙尾阁里的谈话。

    吴峥摸了摸大光头,咧嘴笑道:“我说得没错吧,和解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我比你们更了解这小子,别看他优柔寡断像个娘们儿,一旦发起狠来,不咬下你们一块肉,他是不会罢休的”。

    田岳神色如常,像是没有听到外面的枪声一样。

    “三十年的恩怨,总是需要解决的。若不是你说他今天会来,我未必会来”。

    吕震池伸出双手,在火盆上方搓了搓,“只是这样的方式,不好谈啊”。

    吴峥随意的靠在沙发上,笑道:“要不呢,您还以为他会因你们放过他而感恩戴德、上门致谢”?

    吕震池微微仰起头,龙尾阁里雕梁画栋,新刷的朱漆鲜艳欲滴。“我还以为那只猫别有用心,看来他说的倒是实话”。

    “不理解吧”?吴峥自问自答道:“这个世界上总有让人不理解的人和事,哪怕是您这样见惯世事的大人物也不例外”。

    吴峥撇了眼田岳,他正发呆的盯着火盆里的火苗,松树的油脂在火苗中呲呲作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我不想和解,只要陆山民这颗棋子不愿意退出棋盘,我们所有人都别想置身事外,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不管是哪一方,都已经是骑虎难下”。

    吕震池眉头微皱,今天这么大阵势来到这里,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局,但仍然抱着一丝能与陆山民和解的期望,但依现在的形势来看,对方压根儿就不想坐下来与之谈判。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就不该答应韩孝周的作保,否则哪里会有今日的进退两难”。

    田岳神情淡漠,淡淡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两位叔叔,这件事情,我可真没办法”。吴峥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挂起的姿态。

    吕震池眉头皱得更深,“陆晨龙父子固然难缠,但还达不到可怕的地步,真正可怕的是外边环顾的群狼。”

    田岳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年我们都太过自信了。最近一段时间,有好几个上头的朋友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与田家接触。这里面除了有影子的网络在警告之外,我更相信是上面有人盯上了我们”。

    吕震池略微点了点头,“我也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除了影子,上头也有人关注到了我们,他们在等一个突破口,而陆山民就很可能成为这个突破口”。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偏偏却遇上一个不要脸不要命的混不吝”。田岳言语中透着浓浓的无奈和不甘。

    吴峥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大光头,笑道:“哪家的发家不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特别是你们这样的家族,简直就是吸着别人的血才长了这一身膘”。

    吕震池不满的看了眼吴峥,“要说吸血,明眼人谁不知道吴家才是最贪婪的”。

    吴峥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反而得意的说道:“那倒也是,他们吸别人的血,我吸干他们的血,一报还一报,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田岳没有理会吴峥,以前他以为吴峥只是野心很大,现在在他看来,吴峥简直就是个疯子。转头看向吕震池,淡淡道:“要和解就不能杀他,要杀他,、、、大罗山外那些人正喝着茶等着呢。这局棋,我们早就从执棋者变为棋子,实在是难以掌控起棋局”。

    吕震池撇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吴峥,“总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火中取栗,最终会引火自焚”。

    吴峥一边摸着铮亮的大光头,一边说道:“吕叔叔就不用含沙射影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可不只是我,这大罗山外群狼四顾,都想着扑上来咬一口肥肉。如果我妥协有用的话,外边就不会有枪声响起了。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至于最后是不是引火自焚,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吕震池没有理会吴峥,转头看向田岳,“田兄,这是你我这一代人面临的最艰巨的任务,如果过不了,你我两家的辉煌将会被丢尽历史的垃圾桶里”。

    田岳缓缓的闭上眼睛,喃喃道:“容我想想”。

    ··········

    ··········

    “你是谁”?

    中年男子正抱头鼠窜,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中年妇女听到声音后,立即停止了追打,站在一旁说道:“大公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赖,说是您的朋友,嚷嚷着要见您”。

    “朋友”?田衡锐利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哪里来的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中年男子笑着理了理头发。

    “田家最近很少有朋友上门”。

    “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田家真正的朋友”。

    “听你的意思,你是田家真正的朋友”。田衡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这个长相一般,气质一般,身材一般的中年男子。

    “当然,田大公子是不是该请我这个真正的朋友进去坐一坐”。

    田衡有些犹豫,刚出来的时候,他只以为这人与以往那些上门拜访的人一样,但几句话交谈下来,每一句都似乎话中有话,与之前的人不太一样。

    “田家的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这个怎么看都很一般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展现出不一般的自信。“我也不是谁想请,就请得进的人”。

    “猪鼻子插大葱,你还装上了”。中年妇女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扫帚,作势就要打。

    “李婶”。田衡叫住了中年妇女,微微侧身,朝中年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但眼中的目光却是更加的锋利。

    “你最好不是故弄玄虚,否则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潇洒的挥了挥手,“许多年后,当你回想起今天,你会对我感恩戴德的”。

    ·········

    ·········

    一阵血腥的混乱之后,所有人都退到了吴公馆大门以内,巴勒特狙击枪的威力太大,饶是这群历经过生死的人,到现在还依然心有余悸。

    李强靠在大门的石柱后面,几米外就是舒斗的尸体,脑袋已经没了,脖子处喷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渐了一地,像一朵妖艳的大芙蓉花。

    生死,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以往的经历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他心里不舒服。特别是舒斗尸体旁边的一个翻开的钱夹,隐隐能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全家福,女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怀里小女孩儿的笑容像春天里的小野菊。

    作为一个资深的保镖,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从来都不与人吐露心声。或许是因为预感到今天很特殊,或许是因为刚才与舒斗的那一番对话搅动了他平静多年的心,总之,他能感觉到自己心理的不一样。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冲出去抓住那个开枪的狙击手,然后一把扭下他的脖子。

    李强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钱夹上,钱夹里面的照片像是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蠢蠢欲动。

    “李哥,你要干什么”?李强踏出一步,被身后一人一把拉住。

    李强用力甩开那人的手臂,双脚弯曲,猛的弹射而出,在空中一个翻滚,还没落地,已伸手将钱夹抓在了手里。

    也正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再一次震彻山林。

    李强落地之后没有停留,双手一撑,抱头翻滚,再次退到了石柱后面。

    “李哥,你不要命了”。

    李强喘着粗气,伸手抹了抹钱夹上的血迹,小女孩儿的笑容愈发明亮。

    李强合上钱夹,交给说话的男子,“交给你一个任务,把这个钱夹送到这个女人手上”。

    男子不解的接过钱夹,“李哥,他是田家的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强点燃刚才熄灭了的烟,“同是天涯沦落人”。

    ·········

    ·········

    易翔凤狠狠的拍了刀疤男子一巴掌,“他娘的,这也能放空,你的眼睛被屎蒙住了吗”。

    刀疤男子盯着八倍镜,死死的瞄准石柱,“谁知道会有不怕死的突然冒出来。他娘的,这家伙竟敢戏弄我”。

    “老子教过你多少次,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要像看没穿衣服的女人一样,眼睛都不能眨”。

    刀疤男子心里也很不忿,打了十几年的仗,还从没遇到过今天这样一天之内放了两次空枪的情况,“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一定一枪打烂他的头”。

    “下次,还会有下次,你真当别人跟你一样傻”。易翔凤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愤怒。

    “老大,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易翔凤摁灭烟头,他当然火气大,这里可不是中东战场,每过去一秒钟,他带来的这三十几号兄弟就多一分危险,相比于吴公馆里的人,他更担心的是被官方盯上,这里是华夏,若真是被盯上,带来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安然逃出华夏。

    他很是着急,抬手看了看手表,咬了咬牙,“管不了了,再等二十分钟,还没动静就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