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魏无羡一边开车一边打着喷嚏,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

    听刚才纳兰子建的意思,两人打起来应该是为了小妮子,这让陆山民很想不通。

    “四师兄,你们怎么打起来了的”。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本来相谈甚欢,莫名其妙就扑了上来”。说着嘶的一声,“你看,脸都肿了”。说着嘿嘿笑道,“不过他也不好过,我刚才抓了他一撮毛下来,让他变成了一只秃鹫”。

    陆山民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纳兰子建最后说的话,明显是意有所指,他虽然不相信纳兰子建说的话,但到天京以来,本就保持着高度谨慎,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些疑虑。

    魏无羡揉了揉脸颊,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小师弟,看不出你还是个书法大师,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你不是查过我吗”?陆山民转头盯着魏无羡。

    “我也就大致查了一下你的经历,谁知道你还有这绝活儿”。

    陆山民怔怔的看着魏无羡,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魏无羡得意的笑道:“小师弟,今天收获不小吧,你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带你来,你怎么可能与吕松涛交好,他可是一颗大树,你没看见那些人见你俩亲热牵手时候的表情,精彩至极。以后真要是有磕磕碰碰,相信他们也不敢轻易对你动手。如此大功,你得在小妮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陆山民淡淡一笑:“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就凭你的几句好话,田衡就会邀请我,即便没有你,他也会想其他办法让我参加今天的酒会”。

    魏无羡啊了一声,惊讶的转头看着陆山民,愣了半天哈哈大笑,“小师弟,做人要谦虚,千万不要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你动动脑子,人家凭什么请你”?

    陆山民半眯着眼睛看着魏无羡,“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魏无羡一边开车,一边不屑一顾的反问道。

    “你们这帮人平时不是谈经济政治,就是谈生意上的事情,今天怎么就突然变了风格,还偏偏聊起了书法”。

    魏无羡眉头微微皱起,咦了一声,“你是说田衡知道你是个书法大师,然后故意出了这个题让你出彩,顺便还结交上吕二公子”?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陆山民审视的看着魏无羡,不过魏无羡的反应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魏无羡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师弟,你的脑洞太大了吧,为什么呀?田衡吃饱了撑着了闲得慌费这么大心思在你身上?我告诉你,那些人在天京都算是大人物了,你知道他们一天有多少事情忙不过来吗”。

    说着劝慰的说道:“小师弟,你现在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再这样下去,我担心里会得神经病”。

    为什么,这也是陆山民正思考的问题,他实在无法相信田衡的那个理由,就因为他父亲二十多年前和田家那点浅薄的交情,就为了所谓5

    岁小孩儿对英雄的崇拜。这种话山里人说出来他信,田衡说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可信。

    陆山民从魏无羡身上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魏无羡要撒谎的理由。

    想到自己连魏无羡都怀疑,不禁摇了摇头,长时间的神经紧张,让他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回想起纳兰子建刚才说的话,陆山民心里暗骂纳兰子建阴险,自己之所以现在变得草木皆兵,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纳兰子建故意给他放了太多的烟雾弹。这人的手段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陆山民并没有将田衡的事情告诉魏无羡,静静的躺在座椅上思考今晚发生的事情。

    魏无羡见陆山民脸色不是太好,说道:“小师弟,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陆山民皱了皱眉,“你真当我有神经病”?

    “哎,这种病其实很正常,大多数人都有,就跟感冒发烧一样,人家国外精神病诊所就跟卫生院一样普及,没什么好忌讳的”。

    陆山民没有理会魏无羡,脑海里继续想着纳兰子建的事情,如果上次救小妮子勉强可以用纳兰子建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来解释,那今晚的事情陆山民就更加想不通,为了小妮子跟魏无羡打架,在胡同里还慎重的警告看好小妮子,那眼神不像是故弄玄虚。

    陆山民缓缓闭上眼睛,每当想到这个人就让他头疼,这是个让他永远猜不透想法的人。唯一能想通的就是纳兰子建一方面想利用他查出影子,一方面又害怕他强大起来对纳兰家不利,一方面合作,又一方面制衡。想到最后,唯有用纳兰子建在故意乱他心神来解释,心理战一向是他惯用的伎俩。

    至于田衡,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是没有恶意,明天就去慈航庵看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关于当年更多的细节。

    回到出租屋,小妮子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蜡笔小新,笑得在沙发上打滚。这丫头算是赖在了这边,死活也不肯回她自己的出租屋。

    小妮子一把将陆山民拉在沙发上坐下,“山民哥,太好笑了,笑死我了”。

    陆山民只是浅浅的笑了笑,他今天有些累,实在笑不出来。当然不是身体累,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一两天不睡觉也没关系,主要是心累。以前以为东海的人就足够难打交道,现在发现,相比于天京,东海的人算是比较直爽的了。天京的这些人,说话做事讲面儿,什么事都端着,什么话都不放在明面上说,不管别人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都要靠猜。人心隔肚皮,哪里有那么容易猜,哪怕他自诩看人看事已经很有经验,但打交道的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高手。

    “小妮子,你觉得魏无羡这个人怎么样”?

    小妮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道:“是头肥猪,可以宰一顿”。

    “我是说人品”。

    “人品”?小妮子眨了眨大眼睛,半晌之后说道:“人品又不能当饭吃,没想过”。

    ...........

    ...........

    慈航庵,地处偏远郊区,虽然年近年关,香客也并不算多。陆山民和小妮子沿着山道而上,一路上只零零落落看到几个来往的人。

    庵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座简陋的大殿、一座算不得宽敞的偏殿,和一排低矮的禅房,远远比不上城里那些宝相庄严的寺庙。

    上了香,拜了佛,捐了香油钱,陆山民直接向庵里的住持表明了来意。

    住持将两人带到了偏殿,陆山民看见一个身穿比丘尼长袍的尼姑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誊抄经文。

    陆山民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妙相大师,我是田衡介绍来的”。

    妙相握着毛笔的手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当看到陆山民的那一刻,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和激动,随之又很快恢复了淡然。

    陆山民这个时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五官圆润、皮肤白皙,长得极为漂亮,除了眼角的鱼尾纹表明她已经不再年轻,看上去比大多数年轻女子更为好看。特别是常年出家为尼,身上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之气,另人一见难忘。

    “施主是、”?

    “我叫陆山民”。陆山民含笑淡淡道。

    “你姓陆”?!妙相的声音明显颤抖了一下。

    陆山民半跪在蒲团上,淡淡的看着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的妙相。

    “对,当年我侥幸活了下来”。

    妙相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里吟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能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情吗”?

    妙相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的慈祥。“道一和黄金刚没告诉你吗”?

    陆山民摇了摇头,“黄爷爷在前两年已经去世了”。

    妙相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外家巅峰老来一身伤病,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快到六十岁了,那个时候每逢刮风下雨,他的四肢关节就会疼痛难忍。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再了”。

    “我想他们有些事情没告诉我,是想让我自己探个究竟”。

    妙相盯着陆山民看了一会儿,再次闭上双眼,“往事如风已散去,何必纠结。”

    “大师,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爷爷到死心都无法安宁,不查清楚,我也同样会一生不得安宁”。

    “一切都是天命,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回去吧,离开天京,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师,你与我父亲是故交,你难道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吗”?

    妙相淡淡的看着陆山民,“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下去,你父母也不会希望你再次卷入进来”。

    “大师,我不知道便罢了,现在已经知道,你叫我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阿弥陀佛,你走吧,我这里除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并没有你想得到的答案”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