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小的知错,小的实在担心我家主子,所以偷溜进天牢探望。”

    “慕王心系圣上,看见小的什么都没说,只问了您的近况,得知圣上被谣言困扰,十分担忧,便出了这个主意,小的奔波三天,总算不负主子所托,揪出了这个狗东西,这就来献给圣上了!”

    承玄帝倏地抓住桌上砚台,牙齿微搓。

    他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强自平静道:“慕王身在天牢还不忘为朕殚精竭虑,朕实在是……太感动了。”

    “你起来吧,朕不会怪罪你擅闯天牢的事,去帮朕跟你家主子说,朕一定会想办法放他出来,让他暂时先忍一忍,这些时日,务必要好好保重自己,若他出了什么事,朕可是会心疼的。”

    霍岩青又磕了个头,恭敬的应下。

    等他走远了,承玄帝终于将那方砚台狠狠砸在地上,黑色的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承玄帝胸膛剧烈起伏,气的脖子都粗了。

    他明知道这次的事就是慕霆渊故意暗算,他不仅不能找他麻烦,还得对他感激涕零!

    这让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他不忍也得忍,只有用他出的这个法子,他才能安稳度过这次危机。

    民间百姓们的风评,对上位者实在太重要了。

    谣言不是刀,却字字句句要人命的!

    多久了,自坐上这个皇位,他有多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无助了?

    七岁那年的重华宫大火,他差点死了,十九岁那年父皇意外逝世,兄弟们为了争夺皇位,杀红了眼,他是兄弟中最弱小的那个,差点就死在乱刀之下。

    这些都是他平生所遇最最艰难无助的事。

    但他全都一一挺过来了,最终还将那些从来都看不起他的兄弟们踩在脚下,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承玄帝想,以前那么难的事他都安稳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

    然而他似乎忘了,他所认为的这些艰难却安稳度过的时光,都是因为有一个人默默的为他披荆斩棘,一步步流干了鲜血亲手将他推上去的。

    哪里是靠他自己?

    第二日,他身穿帝王衮冕,威严庄重的走出寝殿大门,身后,张福瑞钳制住那个东渠探子,面朝百官扬声宣布。

    “这几日圣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情真相,昨晚终于有了所获,此人正是敌国奸细,圣上死的那些宫人俱是他所为,东渠狼子野心,竟用这种龌龊手段,想要抹黑咱们圣上的英明形象,动摇咱们南夏的根基!”

    “大家千万不要被东渠的无耻给欺骗了,不然就正好中了他们圈套!”

    众大臣面面相觑,又偷偷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承玄帝,还有那个依旧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是具尸体的‘东渠探子’。

    其他小臣们都是上头领导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没有那么敏锐的感官去分辨真假伪装。

    至于前头的那些内阁重臣们,能爬上如今的位置,哪个不是猴精?

    一眼就看出其中有猫腻。

    可不信归不信,他们只有接受这个理由。

    毕竟外有强敌环伺,如果他们南夏再出了内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众大臣齐刷刷的俯趴下去,三呼万岁。

    有关于承玄帝奸杀太监的事,便这样过去了。

    至少表面上算是。

    众大臣三三两两走在出宫的路上时,到底还是有不少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俱都是失望。

    承玄帝这一回,算是彻底失了臣心。

    那位被生生熬死的年老言官,就像阴影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

    他们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位圣上荒唐的做出那些事,事发之后,居然是缩头乌龟一样的逃避,不管他们这些臣子如何跪求,失望,焦急,就是不露头。

    这样的皇帝!

    这样的天下之主……

    几乎所有臣子,都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皇宫里已没人敢再讨论此事,但民间的谣言还在流传。

    不过这些,他身处深宫,尚还不知道。

    此刻的他,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多的像雪花一样,堆积在承玄帝的龙案上。

    他一连打开数封,只要是出自武官的奏折,都是在为慕霆渊求情。

    承玄帝冷着脸,随手又打开一封来自沙洲军营主将的奏折,只见里面洋洋洒洒,十句话至少有八句话都是在关心慕霆渊。

    还口口声声说,慕王被关在天牢,他们整个沙洲军营的将士们都十分惶恐不安,求他开恩。

    “惶恐?不安?他们是在威胁朕啊?!”

    承玄帝脸色难看,将奏折扔到地上,又重新拿起一封,这是誓水军营主将的奏折。

    “慕王击退东渠,是不世将才,是南夏之脊梁,擎天之柱,定海神针。”

    这封奏折看的承玄帝更是脸色铁青,差点气的直接一口血喷出来。

    “放肆!!”

    他愤怒的将奏折撕了个粉碎。

    慕霆渊是南夏脊梁,定海的神针,那他这个皇帝又算什么?!!

    “这群该死的东西!!”

    朕迟早要杀光他们!!

    各地区的军营传上来的奏折实在太多,承玄帝哪怕再想压着置之不理都不行。

    那些请求释放慕霆渊的奏折,每天就像雪花一样,几乎要将他整个龙案淹没。

    一直撑了两天,他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妥协。